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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地牢里, 回荡着零碎交叠的脚步声, 哒哒作响。
空气里弥散着一股霉腐味儿。气味里带着些许潮湿感, 每一次呼吸,都叫人确确实实地感受到, 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鼻孔里,吸附在鼻壁上,缓慢地蠕动着。
穿着一身灰色薄铠的柱子皱紧了鼻子, 目光却四处游移, 将这难得一见的淼州城地牢打量了一番。
锈迹斑驳的铁杆、发霉的稻草堆、墙灰剥落砖块袒露的石墙……牢里该有的都有了, 独独没有人。
自从柳哥打下淼州城以后, 这个地牢便好像再也没有关过什么人——因为柳哥说这儿条件太差了, 不是人住的地方……
思及此,柱子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走在自己前边的男子, 他走得很稳, 每一步都似是凿在了地面上。
这是柱子这辈子最敬佩的人。
运筹帷幄,更能身先士卒, 柳哥就像神一样,带着弟兄们一路打到了淼州来。
如果没有柳哥, 他大概活不到二十岁。
柱子默默地想。
他谨慎地跟着柳敬斋的步子,边走边想, 却始终没有想通柳哥干嘛要带他到这地牢来。
柱子看着柳敬斋的背影, 百思不得其解。
柳哥一如既往地穿着玄衣, 那一种深得教人看不出血迹的颜色, 恰似柳哥面上一如既往的神情,毫无波澜,平静得教人找不到任何端倪。
强大,可靠。
他书读得不多,除此之外,他再也找不到能够形容柳哥的词汇……
正胡思乱想着,柱子只见前头的柳敬斋停了下来。
他连忙止步,抬头一看,却惊得暗吸了一口凉气。
地牢深处的一间牢房里,挂着一个人。
那个人的双腕被铁链高高吊着,脚尖堪堪点地。那人上半身的布衣已经被鞭子打烂,然而露出来的皮肉上除了纵横交错的红痕外,并没有伤。他低着脑袋,长发凌乱,遮盖了他的脸,教人辨不出他的身份。
牢外坐守着一个壮汉,柱子将他认了出来——是大牛,对柳哥再忠心不过。大牛一瞧见柳敬斋便站了起来,他行了个礼,粗声道:“柳哥!”
爆裂开的声音,在地牢里四处乱撞,震得耳鼓生疼。
柳敬斋“嗯”了一声。
被挂着的那个人也听到了声响,脑袋动了动,抬了起来,露出了瘦削的面庞,胡子拉碴的。此外,还有那双黯淡无光的眼。
柱子见了一愣,登时有了怒气。
是沈子明!
那个当年杀了柳大当家,还杀了虎爷的人!
他怎么会还活着?!柳哥不是早就杀了他么!
“大牛,辛苦了。”柳敬斋淡道,“我带柱子来替你,你跟他交代几句。”
“哎!柳哥!”大牛应下,与柱子点了点头。柱子会意。
他早前便有听闻,大牛与筒子好像被柳哥派了什么重要的事儿,神神秘秘的。而前两日和朝廷打仗,筒子不小心受了重伤,眼下正养着——所以,柳哥才会把他带来看守沈子明吧……
柱子突地只觉被柳哥托付了重任,认真了起来,忙跟进了大牛的脚步。
待那二人走后,沈子明嗤了一声,眯起了眼睛,嗓音嘶哑难听。他讽道:“呵,战事吃紧吧?还浪费人手来守着我,倒不如杀了我痛快。”
柳敬斋并不答他的话,只是淡淡地问:“解药在哪里。”
沈子明轻笑一声:“你还没放弃么?六年了,不吃不喝早该死透——”
“解药在哪里。”柳敬斋声音重了几分,吞了上句话的末尾。
沈子明抬起眼,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柳敬斋的脸上。
六年。时间打磨了他的锋芒,反是添了几许窖藏经年酒酿的浓烈。
他的怒火依旧在烧,从他的眼里,烧到了骨中。
自从她睡去的那一刻起,那火焰便从未熄灭过。
沈子明笑哼一声,桀桀道:“你就这么爱你嫂子么?啧——畜生。”
柳敬斋冷着脸,不答话。
柳敬斋每月一次的探问,是沈子明少有的乐趣来源,尽管柳敬斋从头到尾只会说一句话。那轮番看守的二人,几乎是不与他说话的,最多不过就吃喝拉撒说上两句而已,乏味至极。
六年,柳敬斋打到哪,他被关到哪。
每天鞭子伺候,却从来没有打伤他。
然而,这却比死还要让人痛苦。
沈子明勾了嘴角,继续戏谑道:“呵,怎得不问了?你不是很在乎么?”
话落,便听那边大牛和柱子二人回来了。
柳敬斋转回身,看了一眼那二人,淡道:“柱子,麻烦你了。”
柱子认真道:“是!柳哥!”而后狠狠地瞪了沈子明一眼。
沈子明突地道:“柳敬斋!”
柳敬斋停下步子。
“没用的。”沈子明低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