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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红斑,我当时就觉得不对,怕自己记错,专门找刘婆问了一遍,她说她也记得陶家的孩子手上是有胎记的,我们才知道陶家人悄悄把两个孩子换了。”
    “刘婆前些年走之前,和我说过好几次这个事,说心里不踏实,我也不踏实呐。”
    “真是造孽,本该在城里长大的娃,在我们这个山疙瘩里长大,他妈妈在天上看着该有多难过。”
    ……
    林钦禾关掉视频,闭了闭干涩发红的眼睛,手指颤抖着攥紧,指甲狠狠刻进掌心,用力到骨节发痛。
    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设想过无数可能,也曾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过人性,可得知荒谬真相的此刻,他还是感到怒不可遏,强烈的恨意和愤怒如燎原大火,几乎要灼伤五脏六腑。
    他对那一家人不可饶恕,对他们拙劣不堪的自私卑鄙无法饶恕。
    对那两位目睹一切的老人无法饶恕,既然良心不安,为什么还是选择虚伪地沉默?
    他甚至对自己身边这些人也无法饶恕,为什么这么多年,方家两位老人,杨争鸣,他的母亲罗徵音,这些看起来对方穗念念不忘的人,为什么从来没有回到方穗最后生活的地方看看,看看那个被遗落的孩子?
    但紧随盛怒的是无尽的痛苦和悔恨,记忆像铺天盖地的大雪将他席卷淹没,每一片雪花都像锋利的尖刀,在他的心脏上绞磨。
    “林同学,我能不能借你的笔记本抄一下?”
    “不能。”
    “……我,我只是想找机会和你说话,想和你成为……成为朋友。”
    “不要用这种无聊的方式,更不要利用杨多乐。”
    “这是杨多乐爸爸带给他的礼物,他今天没来,你给他带回去吧。”
    “如果我告诉你,我现在很想哭,但没地方哭,你满意了吗?”
    “我的生日也在圣诞节。”
    “如果有一天我也生病了,很疼很疼,你会来看我吗?”
    “还记得你妈妈给你的那封十八岁的信吗?我想,她更希望你打开信时,已经成长为一个坚强乐观的大人。”
    “林钦禾,我也会努力成为坚强乐观的大人。”
    “如果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你还会不会喜欢我啊?”
    ……
    那些被自己注意过又忽视了的细节,那些潜藏在笑容背后,努力压抑的痛苦不甘。
    明明都有迹可循,早已埋下伏笔,可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
    他对自己也无法饶恕。
    “钦禾?” 苏芸轻声唤道,目光担忧,她几乎有一种眼前少年要落泪的错觉。
    林钦禾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滞涩,像被火炭堵住,仿佛每吸进一口气都会牵扯痛到发麻的心脏。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用沉哑的声音问道:
    “她没有说他是怎么长大的吗?”
    苏芸看着这个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怎么还会不明白他对那个孩子的感情,轻叹口气:
    “在那样的地方能怎样长大呢?”
    命运本就是不公的,有人生来含着金汤匙,有人生来如草芥,可一颗本该闪闪发光的星星,被荒谬命运埋进井底泥泞,或许耗尽力气也只能就此寂寂无声,一生掩埋在尘埃里。
    林钦禾何尝不知道,可他还是不敢,不敢去想这些年陶溪在那个家里过得好不好。
    那些明知他不是亲生孩子的大人,有没有出于愧疚善待他?生病了有没有人照顾他?下雨了会不会有人接他放学?他那么爱吃甜,会有人给他买糖吗?
    过去每一年的圣诞节,会有人给他的陶溪买一个生日蛋糕吗?
    人们或许可以当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父母,但永远只能当一次孩子,有些东西错过这辈子再也要不回来了。
    门外隐隐传来欢快的圣诞歌曲,每年都是那几首耳熟能详的曲调,但人们好像从来不会听腻,听了一年又一年。
    林钦禾轻轻闭了闭眼睛,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转身要走,却被苏芸叫住,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陈旧的皮夹,语速很快地说了另一件事:
    “前几天陶坚辞职了,我专门去了一趟那家物业公司打听了下,听他同事说,前段时间陶坚经常出去,说是在赌博,输了不少钱,但没有找过同事借钱。”
    陶坚的工作是她帮忙安排的,最近林钦禾在查这件事,所以她也关注着陶坚这边。
    “他同事把他掉在职工宿舍的一个皮夹给了我,我本来想着陶坚可能会回来找,但他一次都没来过,同事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林钦禾几乎可以肯定是谁给了陶坚这些钱,他沉默地从苏芸手里接过皮夹。
    皮夹显然用了很多年,粗糙低劣的皮质已经被磨损不少,里面并没有多少钱,但他一眼看到皮夹的透明夹层里有一张合照。
    照片可能是在乡镇上的照相馆里照的,背景是一张挂着的天安门幕布,幕布前的正中央坐着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右边女人的身旁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
    林钦禾很快认出来,女孩是陶溪画过的妹妹,这对夫妻不言而喻。
    为了能塞进夹层,照片似乎被随意地折起了边缘,他手指顿了顿,将照片抽出来,展开被折起来的部分。
    完整的照片里,陶坚身旁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男孩站得笔直,冲着镜头微微扬起下巴,身上穿着旧黄的校服,脖子上整齐地围着红领巾,伸出右手做了个敬礼的姿势。
    他嘴角咧得很开,一双弯弯的眼睛明亮如星,笑容比阳光灿烂。
    好像他是世界上最开心的小朋友。
    林钦禾看着全家福里被折起来的男孩,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下,他哑着嗓子对苏芸郑重地道了谢,转身向外走去。
    平安夜下起了第一场雪,雪花在满街的圣诞歌声中寂静飘向大地,街道上五颜六色的伞高低起伏,四处都是流光溢彩的霓虹。
    苏芸焦急地追到咖啡厅门外,将自己的伞递给林钦禾,轻声安慰道:
    “一切还是幸运的,幸好你走到他身边了,不是吗?”
    林钦禾肩上落满晶莹细碎的雪花,摇了摇头:“是他走到了我身边。”
    他撑着伞疾步走进了漫天风雪之中。
    作者有话说:
    这是明天的份
    第51章
    “下雪了!”
    文华一中教学楼走廊上挤满了出来看雪的学生,伴着一声声欢喜的惊叹。
    陶溪也挤在里面,却并不是看雪,他狠狠哆嗦了下,目光不自觉穿过飘扬大雪,投向通往校门的柏油路,昏黄的路灯光下,只能看到如鹅毛纷飞的雪花轻旋着落向静无人烟的路面。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响了,走廊上很快没了人影,陶溪等铃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