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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瓢盆,凡是有用的东西他全部都要。还好房子是程兰清单位分的职工宿舍房,他分不走,母子俩还有一处栖身之地。
离婚不到两个月,江志诚就和他们厂里一个新寡的女人结了婚。婚后第二年,他如愿以偿抱上了自己的亲生儿子,高兴得大办满月酒。当时有熟人打趣他:“老江,怎么生第一个儿子时都不见你这么兴奋啊?”
虽然当初答应了程兰清会继续替江潮的身世保密,但是开心地灌了好几杯酒后,江志诚就把自己的承诺丢到脑后头去了,他借着酒劲吐了实话:“嗨,那个便宜儿子就别提了,那是别人的种,跟我没有关系。要不然我怎么会坚决要跟程兰清离婚呢,那可是个漂亮女人啊!”
流言开始传播,如风过树梢,迅速传遍每一片叶。小江潮开始察觉到邻居们看自己的眼光带着异样;去上学的路上总有人在他身后指指点点。有一天在学校,他和班上一个男生因为琐事发生摩擦,由推搡到打架,那个男生打不过他,尖着声音骂起来:“野种,野种,江潮是个小野种。”
这是小江潮第二次听到“野种”这个词。什么是野种?他还是不能理解,却可以从那种怀着轻蔑鄙视不屑的语气中听出那不是什么好词。他涨红着脸扑过去,重重一拳砸向那个嘴欠的男生,打得他满嘴淌血,还掉了一颗牙。
老师把小江潮叫去了办公室,批评、罚站、写检查、请家长。赶来学校的程兰清听说了来龙去脉后,一张脸顿时变得苍白无比。感觉到整个办公室的人视线全都带着窥探意味地锁定自己,她纤细的脖子像风中的芦苇般深深地低垂下去。
受伤男生的妈妈也随后赶来了,程兰清低着头弯着腰不停地向她道歉。那个胖胖的女人是同一条弄堂住着的邻居,一张大饼脸上眼睛几乎细得看不见,又大又阔的嘴却占了脸部至少一半的位置,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刻薄得能生剜下人一块肉:“这没爸爸的孩子怎么这么野蛮啊,敢情是有人养没人教的缘故。”
这句话,让程兰清的脸更加白得没有丝毫血色,唯独眼圈瞬间红透了。
在学校罚站的整个下午,江潮满心都在想着“野种”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才十岁的孩子当然想不明白了,但他也没有再去问妈妈。因为隐约明白妈妈不会告诉他的,一个疑惑的种子只能暂时埋在心底。
时光静静流逝,小江潮念完了小学,升上了初中。越长大越懂事,当年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那个词,在十四五岁的时候,他终于可以理解它的意思了。那份饱含耻辱的理解,让他在青春飞扬的年龄里,变成了一个异常沉默内向的少年。
初中三年,江潮在班上不是特别醒目的学生。
他曾经醒目过一次,初一那年刚入学不久,学校组织了一次数学竞赛和一次作文比赛,两次比赛的结果同时用大红榜张贴在学校的告示栏中,两个比赛的第一名都是他的名字。一时间不少人纷纷询问谁是江潮哇?这么厉害,居然同时拿了双榜状元。
同时拿了两个第一,江潮自然成了校园中一个小小的传奇。可是,传奇的背后却跟着阴冷言语:“你们知道江潮为什么成绩好吗?因为他是私生子,据说私生子都格外聪明。”
从小学开始就阴魂不散的那句“野种”,又衍生出了一个新名词“私生子”。江潮没有再像小学时那样动手打人,因为他知道打人没有用,激烈的行为反而会把事情闹得更大。他只能咬紧牙关,以漠视的姿态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从此江潮不再参加任何竞赛,学习成绩也始终保持在中游状态。中游是一个最安全的状态,不好不坏、不上不下的中庸位置。既不会因为引人注意而被枪打出头鸟,也不会因太过落后而显得另类,从而被老师盯得紧紧的。保持中游状态的他,就像穿上了一件隐形衣,在最初的传说纷纭过后,再不会引起别人的兴趣与关注。
江潮初中三年的蛰伏结束于中考时,他的中考成绩出乎所有人意料,居然考进了全校前三。从中游到上游,如此突飞猛进的成绩飞跃,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十分顺利地,他拿到了理想中那所高中的录取通知书。那是他母亲程兰清的母校,她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就读于这所高中。再接下来,她希望他能顺利地考取中国最著名的两所学府——北大或清华,这是她一再对儿子反复提及过的两所名校。
有一次,母亲再次表示希望江潮以后考北大或清华时,他有意无意地问:“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北京上大学?上海复旦不也一样是名校嘛。”
童年时,江志诚和母亲曾经的争吵还在江潮记忆中印象犹存。他依稀记得江志诚说过妈妈是去北京学习时搞大的肚子,这是否意味着他的亲生父亲是北京人?这应该才是妈妈一直希望他能去北京上大学的原因吧?那是他生父所在的城市,去了后,即使彼此不相识不相认,总归是在同一片蓝天下,呼吸着同一片空气。
母亲当时这样回答他:“因为……北京是首都嘛,去首都上大学,眼界会开阔很多的。”
江潮心里很清楚母亲并没有说实话,他也不想逼她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