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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承先哼了一声,“律风就不会说这种话!”
    瞿飞听愣了。
    他师从翁承先十八年,读书时候就喊翁承先“师父”,还没见翁承先这么把一个人挂在嘴边的。
    他眉头都皱一起了,“师父,您老人家去一趟乌雀山回来,怎么胳膊肘就往肚脐拐了?我可是你亲徒弟,给你养老送终的那种!”
    然而,翁承先可嫌弃这亲徒弟了。
    “你什么都好,就这颗心跟我想不到一起去。”
    他叹息一声,“我们国家很多规划,精神意义远大于经济利益。”
    “是,造南海隧道的精力,拿去搞其他建设,获得的回报比这条横跨南海的隧道多得多。但它是连接大陆和宝岛的隧道,更是连接我们和岛民的桥。”
    “瞿飞,我跟你说过,桥梁的意义和飞机、轮船是不同的。”
    翁承先转头看向身边的徒弟,“国家需要这么一座隧道桥,用它将宝岛永永远远连接在母亲的身边,告诉全世界,我们有能力照顾自己的孩子,让他们过得更好。”
    翁承先的声音温和,瞿飞却听得心头沉重。
    恐怕全世界也只有中国,经过了铁蹄殖民,经过了纷争战火,还能挺直腰板站起来,夺回属于自己的领土。
    无论遭到多少非议,她也绝不会对自己的孩子放手。
    只不过……这孩子也太熊了!
    瞿飞撇撇嘴,“我这不是看他们一天天的‘用爱发电,大国小民’说气话么。要是我真不想建好这南海隧道,可不是中了岛研院的诡计,隧了他们的心愿!”
    “什么大国小民。”翁承先听不懂,“都是中国公民。”
    “你知道不能被岛研院牵着走就行,我们建南海隧道,就考虑好南海隧道的事情。你脾气混,不好相处,至少以后给我把方方面面都盯紧了,不要给律风增加负担。”
    人还没来,方案还没出,师父就把自己定位为负担了。
    瞿飞心里不乐意极了,“怎么回事啊师父,律风是有三头六臂,能耍定海神针不成?”
    翁承先扶了扶眼镜,像个小孩似的嘿嘿笑道:“律风脾气好,能力强。去了一趟乌雀山,把困了老吴十二年的项目都给解决了。三头六臂不至于……但他两只手,一双眼,能够变幻出万种神奇,妙哉妙哉。”
    这夸得没有边际了,翁承先还轻轻摆头,带了沉醉的唱腔。
    瞿飞不服气地嗤笑道:“什么变幻奇迹……您说的不是搞设计的,您说的是小仙女儿!”
    翁承先瞥他一眼,不悦地眯着眼威胁道:“反正就是比你强,快点,回去写情况说明。我要给律风整理数据了!”
    国院火速发函,极快收到了回复。
    “因瞿飞疏于检查,导致传递的数据存在纰漏,已进行批评教育。特此更正南海相关数据。”
    律风扫了一眼简单的回函,直接点开了更正后的数据。
    和他想的一样。
    澎洲群岛水势汹涌、台风不断。
    然而规划的北线方案,必须经由此处通过,建成长达五千米的公铁两用跨海大桥,为后续的南海隧道做铺垫。
    之前风和日丽的温顺海洋假象,消失不见。
    摆在律风面前的,是一片极度危险的风口。
    桥座稍有差池,必定会引发惨烈的连锁反应。
    更正后的真实数据,完全贴合律风对澎洲群岛的了解。
    所以,他更不相信什么疏忽、纰漏能够导致之前的传递错误。
    不过,吴赢启看了回复格外头痛,之前雄赳赳要追究责任的怒火顿时凉了半截。
    他说:“这个瞿飞是我们院的人,翁总说数据是他传的,是他搞错了,我一点儿也不意外。”
    “为什么?”律风十分不理解。
    “因为他脾气暴躁、大大咧咧、项目开会总会迟到,不好相处。但是……”
    吴院犹豫片刻,说道:“但是他做得一手好测量,画图也没出过问题。人能熬,肯干,又是、又是翁承先的徒弟……”
    说着,他摇了摇头,“翁承先怎么会收他这种徒弟。”
    语气里满是无奈。
    律风瞬间明白了。
    瞿飞就算是真正给错数据的人,吴赢启也不好去追究什么。
    国院的自己人,又是翁总的徒弟,这回复内容虽然简洁,包含的信息量足够巨大。
    “那我先看看怎么设计桥梁部分吧。”
    律风没多说,拿过资料就要走。
    “律风,我会问清楚翁总工,到底怎么回事的!”吴赢启沉着脸许诺。
    律风却摇了摇头,“不用。到时候见了,我会自己问。”
    无论是问吴院,还是问那个瞿飞,这事不会这么轻易揭过。
    只是,一切纷争暗涌面前,数据更重要。
    律风从未怀疑自己想去南海隧道项目组的决心,这一段错误数据的事故,反而燃起了他的斗志。
    他重新查看了数据,之前就有的念头,迅速成为了草稿,落在了洁白的纸页上。
    暗礁、深水、台风。
    桥梁要从这样的地方跨过,始终无法回避海水侵蚀与狂风巨浪。
    作为公路、铁路两用桥,穿越澎洲群岛的那根线条,注定又粗又壮,才能抵御自然的侵扰。
    实用和美感,在这一片海域进行了强烈的争夺。
    律风好几种桥梁的草稿,都否决于它们粗壮笨重的躯体。
    这么一片蔚蓝的海洋,落下太多的桥桩,毁坏的不仅是海洋生态,还有自然风景。
    好几天的准时上下班,律风已经习惯了把思考和问题带回书房解决。
    他已经清楚了南海隧道每一个桥座选择的落位,但是他无法抉择的是,到底悬索桥更好,还是连续梁桥更稳。
    晚饭之后,律风又关在书房,全自动加班。
    电脑屏幕左边显示的是南海蔚蓝风貌,随便一张图片,都像是亲临那片深邃迷人的海域。
    屏幕右边,是清晰的中国地图,宽阔的蓝色海峡阻断了大陆与宝岛的通道。
    律风晃着铅笔,在手绘的地图上随意连线。
    跨海大桥如同水蛇一般弯曲的身体,钻进了隧道预定入海口。
    下一刻,又经由律风的笔尖,在贴近宝岛的位置,昂头出海,仿佛吐信般的桥梁,衔接到了海岛边缘。
    他脑子里有无数漂亮的桥梁设计,都因为台风巨浪化作泡影。
    这片蔚蓝深邃的海域,好像注定只能拥有粗壮的钢筋水泥,作为最后的选择。
    南海隧道的桥梁,设计条件极为苛刻。
    防风抗雨成为最基本的选择,额外还要考虑海啸、地震、台风、海水侵蚀、泥沙淤积、航道航线。
    律风就算想要在桥梁上做一点点个性发挥,也会被残忍资料里提供的数据,劝说得面对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