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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木雕的小兔子还沾着些温热,傅陵果然颇擅木工,做工精细无比。
    苏遥捧在手中很是稀罕了一会子,却见傅陵将大兔子收起来了。
    他抬眸一怔,傅陵只缓缓一笑:“大兔子是我的。”
    门外暮色低垂,灯影摇曳,映出傅陵一双乌黑深沉的眸子。
    苏遥自见傅陵的第一面起,便觉此人目光幽深,看不透,摸不清,像深不可测的渊潭。
    此时此刻,这深渊中,却仿佛是升起了一星亮光。
    明亮清澈。
    蕴着让人心动的笑意。
    苏遥心头莫名地颤了下。
    他只觉得头脑中空白一瞬,待微微回过神来,脱口便道:“不是都送给我……”
    话方说出口,自己都一时怔住,腾得一下就脸红了。
    这是在说什么东西?
    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张嘴管客人要大兔子?
    要大兔子?
    要兔子?
    苏遥一时间只觉得整个人都丢完了,双颊滚烫不止,匆匆道了句:“傅先生你坐,我去做晚饭。”
    转身就跑了。
    傅陵瞧着他心慌意乱的步子,不由勾起嘴角。
    又跑了。
    第二遭把我单独扔在铺子里了。
    还真不把我当外人。
    傅陵好整以暇地在柜台边坐下。
    今儿晚上吃什么呢?
    第28章 同居(一)
    苏遥跑进厨房, 缓了好一会儿,方又觉出莫名其妙。
    跑什么?
    他心头乱了一会子,立在灶台边愣住半晌, 才有些回神。
    ……跑都跑了,现在倒不好出去了。
    那说是来做饭, 该做点什么?
    苏遥瞅了一圈灶台, 开始犯愁。
    说来, 这可还是傅先生第一次正经来吃饭。
    但家中偏偏不剩什么好东西了, 说要给阿言庆祝小试通过, 因阿言昨日未回, 他也没买菜。
    苏遥数上一圈, 在打卤面和黄焖鸡之间纠结了一把。
    还是选了黄焖鸡。
    打卤面太家常了,不是招待客人的饭食。
    再说,和傅鸽子两个人坐在一个屋子里吃家常打卤面……
    也有些怪怪的。
    苏遥再次想到方才莫名其妙的心跳感, 一走神, 切个土豆都险些切到手。
    成安瞧得心下一慌:“公子怎么了?要不别做了, 我出去买。”
    怎么了?
    苏遥自个儿也不知道。
    他这才彻底回神,低头瞧着切歪的土豆,索性一刀下去,劈成两块。
    想不明白别想了,再想连饭都不会做了。
    苏遥缓了口气,集中精神做菜, 好在并没有出现把醋当成酱油,把糖当成盐的手残错误。
    虽说去做厨师是当年意料之外的事, 但苏遥也是非常喜欢做饭的。
    灶台边腾起热乎乎的水汽,成安帮忙掀开锅盖,晶亮饱满的米粒, 米饭焖好了。
    鸡肉也好了。
    土豆绵软,鸡肉红亮嫩滑,青椒吸满浓郁咸香的汤汁,咬下去,还带出些爽口的微辣。
    苏遥还放了油豆腐与金针菇,煮在浓香的汤汁中,爽滑不腻口。
    虽说黄焖鸡这菜简单了点,但招待客人还是够看的。
    因傅先生在,成安不肯与他一起吃饭,只寻出两个大汤盆。一大盆肉,一大盆饭。
    苏遥笑笑:“瞧着你胃口倒是越来越好。”
    “是公子做饭好吃。”成安笑嘻嘻,又趁苏遥不注意,多拿了一双筷子。
    哪儿是我胃口好,给我暗卫兄弟留的饭。
    成安帮忙把饭菜摆在花厅,就自去吃饭了。
    苏遥净个手,到花厅时,傅陵已坐了片刻,正在看一沓书稿。
    是许泽的画稿。
    昨日放在柜台处,没收起来,傅先生看到了。
    苏遥走近,先将烛台小心挪远了些:“傅先生拿走再看吧,天黑伤眼睛。”
    “看完了。”灯火摇曳,倒衬得傅陵眼神微微暗沉。
    他挑出其中两张:“这两张,重新画。”
    苏遥昨日匆匆看过一遭许泽的画,许泽画技出众,他也未觉出有何不妥。
    听傅陵的语气,却像是不甚满意。
    苏遥忙拿来看。
    是两张人像。
    傅鹤台的《云仙梦忆》中,主角江云仙前世偶然救过一株水仙,此生这株水仙修成精,为了报恩,在书中帮过江云仙两次。
    也就出场过两回,但傅鸽子将这个角色形容得过于超凡脱俗,倒有极多的看官喜欢。
    人美心善,又自带仙气与神秘感,自然很容易拉好感。
    许泽单独给这水仙精绘两张图,也是正常。
    这画,似乎也并无可指摘之处。
    苏遥拿着两张图仔细对了对,傅陵于对面,瞅着这副情状,眸色愈发深了些。
    苏遥瞧不出来,那两张画上的水仙精,与他很像。
    五官并没有多相同,只是举止神态表情……
    傅鸽子第一眼就觉得像。
    傅相坚信这绝对不是错觉,是针对情敌的直觉。
    他本人也极喜欢这个水仙精,不然不会花这么大功夫去描述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
    但就算要画成苏遥的模样,也得他亲手来画,旁人画算怎么回事?
    更何况,这绘本还要卖遍全旧京。
    傅鸽子忍不住眸色一沉。
    他念起整个旧京潜在的情敌,整个人的醋劲就又上来了。
    苏遥从两张画中间抬头,就看见傅鸽子的脸,一寸一寸又一寸地黑下来。
    这怎么还能黑得这么有层次感?
    看来许泽家传,还是不擅长画人物。
    苏遥自觉也算通点书画,并没有瞧出一分瑕疵。
    那果然还是傅鸽子眼光高。
    他便忙笑笑:“傅先生瞧着不好,我这就与许先生说。只是不知道——傅先生觉得,这画该怎么改?”
    傅陵眼皮不抬:“画得太好看了,改难看点。”
    苏遥:……啊?
    苏遥一时傻眼。
    是我听错了吗?
    还……还有提这种要求的甲方爸爸?
    傅鸽子,这是您亲手写的书吧?作者不该有亲爹一样的心吗?
    还有想自己亲儿子难看点的。
    苏遥当真怀疑听错了,又与傅陵确认一遍:“傅先生是觉得,这角色不能这么好看吗?”
    不能像你一样好看。
    傅陵顿了下:“就照着难看画,能多难看多难看。”又补一句:“画不来就别画了。”
    苏遥自然不知道傅鸽子吃着全旧京的无名飞醋,听他语气不善,只能直接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