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瑜红了脸，气鼓鼓地去瞪自家弟弟，赵家二郎却根本没注意姐姐的眼神，又去捻了一块鸡蛋糕吃了，笑道：“姐姐真该跟曲姐姐请教请教，有曲姐姐这一半手艺，阿娘也就不管恁了。”
    赵文瑜都快被弟弟气哭了，气恼地找大哥告状：“大哥，恁看他！”
    赵文衍也跟着笑，不过，还是上前敲了弟弟一记，斥道：“净瞎说。”
    赵文蕴捂着头跳开，一边抗议：“我才没瞎说，我从来不瞎说。”
    曲瓶儿掩着嘴笑着，低声道：“瞎说什么大实话。”
    赵文衍追着赵文蕴，恰好走到曲瓶儿身边，听到她这句话，下意识地瞥了她一眼，就看见一双黑亮清透的眼睛，漾着满满的笑意，夹着点点狡黠的光芒，格外动人。
    十三岁的少年，心头突地一跳，第一次生出陌生而异样的感觉，像微风吹动了尖尖的小荷，又好像鱼儿突然浮上水面荡起圈圈涟漪，像刚刚品尝的鸡蛋糕，清甜甜的，带着点儿花蜜香气，那样美好，美好到让人下意识地想要亲近，却偏偏有些怯意、有些不忍心，怕碰到就会破碎、就会消失。
    赵文衍的目光飞快地转开，连追弟弟的脚步都没有停顿，若是一直关注会发现，他的脚步甚至突然加快了，冲过去，捉住弟弟狠狠地敲了一下，疼得赵文蕴高声惨叫着逃离，赵文衍才带着几分恍惚回过身，再次忍不住看向那个少女，曲瓶儿却正和范明芳说话，两个小姑娘都低着头，挨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片刻，两个人一起掩着嘴笑起来。
    赵文衍心中闪过一抹失望，目光却仿佛被施了魔法，定在那个少女的身上，不舍得移开。
    赵文瑜虽然气恼弟弟抖落她的糗事，但也觉得他的话有理，就虚心向曲瓶儿请教小蛋糕的做法。
    曲瓶儿倒是没有藏私，把小蛋糕的方子说了，又低声笑道：“我不爱吃糖，加的是枇杷蜜，不太甜，还有一点点花香。若是喜欢别的香味儿，还可以放桂花蜜、荔枝蜜、枣花蜜，都可以的。”
    秋喜就凑过来笑道：“阿娘给你养肺的枇杷蜜都被你……”
    枇杷生在南方，北方能吃到果子都很稀罕，更别说出产极少的枇杷蜜了，宋玥也是碰巧了才买到两罐，给周老太太留了一罐，另一罐给了曲瓶儿，让她每日早起冲一调羹，润肺养肺的。
    曲瓶儿不让秋喜说完，就上前捂了她的嘴，低声道：“快别说了。”
    秋喜被捂了嘴，只有眼睛瞪得特别大，用力地眨着点头。
    范明芳和赵文瑜都跟着笑，范明臻站在靠后的位置，看着这一幕微微挑了挑唇角，目光一转，就看见赵文衍定定地看着小姑娘这边。她顺着赵文衍的目光看回来，却见曲瓶儿、秋喜和范明芳三个小姑娘挤在一处，也无法分辨赵文衍看得是哪个。
    她往后退了一步，又伸手拉了拉赵文瑜，两个年级略大点儿的姑娘退开，一起走向窗前的暖榻。
    另一边，林轩辰也拿了赵文衍的那篇诗稿，过来寻赵文衍讨论遣词用句，赵文蕴则被小安哥和金朵吸引过去，和两个小的一起围着火盆烤起了花生栗子。各人搭伴儿玩到一处，偌大的轩堂里只剩下低语声声，倒是安静了不少。
    宋玥带了青玉、青杏和两个小丫头，捧了两个食盒一路过来，都快走到门口了，也没听到里边有动静，不由好奇道：“一群皮猴儿，今儿怎地这般安稳了？是不是往旁处去了？”
    青玉侧耳听了片刻，低声笑道：“都在呢。”
    说着话，主仆几人已经到了门口，青玉赶上一步挑起靛青团花棉门帘子，宋玥微微躬身踏进去，抬眼就看见大的小的男孩子女孩子各自凑堆儿说话，没有喧天的热闹，却也一片和谐。
    这个气氛倒是很不错呢。
    宋玥的目光在曲瓶儿那一堆滑过，迎面，小安哥已经发现了她，欢喜地叫：“阿娘……”
    小小子下意识地就想跑上来，扑进阿娘的怀抱，但小身子动了动，又及时刹住，变飞跑为快走，而且没有扑进宋玥的怀里，只是上前来抓住阿娘的手，拉着她往火盆那边过去，捡起他自己烤好的栗子给阿娘吃。
    金朵连忙拦住小安哥的小胖手，一边说：“烫、烫手！”
    一边用筷子把栗子和花生扒拉到地上：“晾一下，晾一下。”很有些小姐姐爱护弟弟的派头。
    宋玥摸摸小安哥的头，以示安抚，说两三句话后，又转去看其他孩子们的活动，看了林轩辰和赵文衍的诗稿，也尝了一块曲瓶儿做的小鸡蛋糕，然后招呼孩子们洗手吃饭。
    丫头们捧了食盒上来，把碗盘在桌子上摆开。
    林轩辰走过来，道：“我去看看外祖母……”
    宋玥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笑道：“恁安心在这吃饭吧，天儿冷，就不用回去了。恁外祖母晌午饭吃的简单，吃完要午睡的……等恁回书院前再过去就行了。”
    安顿好一群孩子，宋玥叮嘱了林氏和几个大丫头几句，就带着小安哥离开了。青玉被宋玥留下来，在听雨轩里伺候。
    小安哥如今也将近三周岁，自己吃饭很利落了，但是毕竟年纪太小，而且，像老太太一样，小小子吃过午饭要午睡一会的。
    听雨轩里，摆了两桌，男孩子们在方桌那边，女孩儿们就在临窗的暖榻上，几个小姑娘脱了鞋，坐在暖和的榻上愉快地吃饭，青玉和添墨在榻下伺候着，后边又有各人的几个小丫头。
    这一次不是涮锅子，也没上烧烤，但上了一个热乎乎的羊肉锅子。
    范明臻不喜欢羊肉的膻味儿，但这个锅子几乎没有膻味儿，她吃了一口才问：“这是什么肉？一股子奶香味儿。”
    添墨笑答：“是炖的羊肉锅子。太太说，在冰上玩容易受寒，吃点儿羊肉驱寒气。”
    “羊肉啊，怎么吃不出膻味儿？”范明芳快言快语问。
    这回换成青玉回话：“这是咱们家自己养的羯羊，半岁到八个月的，肉质细嫩不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