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玥瞪他，气道：“装什么装，我又没使劲儿。”
    说着，再次抬了抬脚，威胁意味满满的。
    江寒讪讪地放下腿，嘿嘿笑着又凑上来，道：“看得出将军府的人，娘子这身手老厉害啦！
    宋玥白他一眼，转过身去不屑地再搭理他，继续轻轻拍着襁褓哄孩子。
    刚刚安静了没多会儿，青杏在门外通报：“太太，黄太太和顾家太太到了。”
    宋玥微微一怔，顾家就是潆卉说亲的那家，因为半路周世子的意外出现，导致相见无疾而终。
    说起来，那次别后，两家再没有什么往来。怎么，突然就来将军府贺满月了？
    周世子是顾老先生的弟子，潆卉嫁过去之后，若说两家有关系也不是不可以。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一层周折婉转的关系吗？
    宋玥心思飞快地转着，脸上的表情也难免有些肃穆。
    江寒看见她的脸色，也收敛了玩笑之色，低声询问：“怎么，有什么为难的吗？”
    宋玥回了神，摇摇头道：“没什么。”
    说着话，低头看看已经哭累了，用小拳头抵着自己胖胖的腮的小家伙，半眯着眼睛正在打哈欠，明显是想睡了。
    这种情况，还要抱一小会儿，等他睡着了才能放下。不然，一放进摇车，立刻就会睁大眼睛醒过来，说不定还能再哭一场。
    一个月，小东西长个儿长肉，也长心眼儿了，渐渐学会了淘气……若是平常，宋玥可以拗着不搭理他，哪怕哭也不惯他。可这会儿，她却不想惹得小东西哭起来，目光在摇车上扫过，略一犹豫，索性把小襁褓放进江寒的怀里。
    “喏，正好恁这个亲爹还没抱过老二呢，恁抱着好好亲近亲近，我出去迎一迎，顾老先生是莲池书院的山长，对咱们家辰哥儿颇为欣赏，顾太太过来，咱们不好怠慢了。”
    一边说着，宋玥一边低头整理着衣襟，又扬声叫青桃青杏进来给她梳头。
    青桃青杏进来，看见江寒抱着孩子，浑身僵硬的模样都很是吃惊，却反映很快地立刻转开了目光，管控着表情，努力做出一副没看见的模样。
    宋玥的头发已经干透了，她不爱用黏头树，更不爱用桂花油，就让青桃简单挽了个圆髻，取了一支赤金累丝嵌宝钗攒上，两侧用赤金累丝压鬓压住略显蓬乱的碎发，也没用粉，只取了一点点胭脂，用手掌揉开，轻轻拍在两颊，又在唇上略用了点胭脂，整个人就立刻变得容光焕发起来。
    关键是，她自己动手速度特别快，前后只用了一盏茶功夫，就收拾利落了，取了一只昭君罩戴了，轻轻招呼一声：“将军受累，我先出去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抬脚往外走去。
    江寒刚刚被惊艳了一回，等回过神来，佳人已渺，只有怀里的胖小子挥着小拳头，一脸不满地哼唧两声，没得到回应，张开嘴巴就要哭。
    江寒刚刚已经领教过小小子的魔音穿耳，再不想重新体验一回了，于是，连忙手忙脚乱地抱着小小的襁褓在屋子里绕起圈子来，一边绕圈儿，一边轻轻哄着，若非腰板儿挺得太直，身体太僵硬，还以为是个哄孩子的熟手呢。
    还好，小小子挺大度，没跟亲爹太计较，哼唧两声，挥挥拳头，啪嗒一声，拳头落在耳朵边儿，他的眼皮儿也终于耷拉下来，慢慢睡着了。
    这么大点儿个小人，江寒抱在手中并不觉得多重，绕了两圈儿之后，低头发现小东西已经阖上了眼睛，他还不敢立刻停下，又绕了两三圈，确定小东西睡熟了，这才轻手轻脚地抱着襁褓，一屁股坐在暖炕上。
    “你个臭小子，今儿这账老子且给你记着，等恁长大了……哼哼！”
    一边咬牙撂着狠话，江寒一边把小襁褓放在暖炕上，然后，挨着小儿子，身子一歪，趟在儿子外侧，静静地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小东西，不知不觉扯起了嘴角。
    前头生秋喜和安哥儿时，虽说夫妻两人关系僵硬冷漠，他却都在近前，生秋喜时，他是守在产房外面的，安哥儿那会儿没赶上，却也在生产后第二天就回了家……如今，夫妻两个感情融洽关系和谐，她这次怀孕生产，他却都没能在她身边。
    她挺着大肚子，还得操持一家子老小的吃穿用度，还要打理那许多产业……只要一想起这些，他就心疼得直抽抽，有满心惭愧，他欠她太多，这一辈子，他都还不清了。
    想着想着，江寒突然一翻身平躺下来，看着帐子顶上的绣花，突然咧着嘴，无声地嘿嘿笑起来：这辈子还不清，那就下一辈子继续还，下一辈子还不清，那就下下辈子再继续……正好，他可以生生世世和她都做夫妻。
    咧着嘴巴，自己乐呵了一回，一路急赶积聚的疲倦涌上来，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周老太太得了信儿赶过来，看到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儿子躺在炕外侧，枕着手臂睡着了。在他里侧，一个小小的襁褓里，她心爱的小孙子也睡得一脸恬静。
    这么一张大脸一张小脸摆在一起，一个黝黑粗犷，一个奶香嫩白，似乎天差地别的两张脸，一眼看过去，却能明显看出血脉传承，骨肉相连，这种感觉带着点儿玄之又玄，却又那么实实在在地呈现在眼前，让人心动，令人震撼。
    周老太太站在炕前，看着并头熟睡的儿子和孙子，不知不觉地看痴了，什么时候泪水淌了满脸都没有意识到。
    青禾陪着周老太太过来的，知道儿子在，周氏没让丫头们进来，一个人进了暖阁。
    青禾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里头有什么动静，也没见老太太出来，不由担心起来，迟疑一下，还是在门口叫了一声：“老太太？”
    周氏晃过神，下意识地抬手擦眼，这才察觉，淌了一脸的泪。
    她连忙拿出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这才去炕尾取了一床被子，轻轻抖开，盖在儿子和孙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