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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姓瞠目结舌。
    监察御史莅临的动静不小,前有禁军开路,玄墨色的盔甲冷厉肃杀,奢华轿辇坠着流苏,宝马香车,仪仗浩大。
    这不仅是做给外人瞧的,那马车内更是另有天地,锦衣玉袍的小殿下窝在白玉凉席上浅眠,头就枕在男人的腿上,时不时地蹭两下靛蓝的锦缎袍子,极尽亲昵。
    “王爷,城门有不少人。”秦皈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梅庚安抚了下试图起身的小殿下,掀开侧帘往外瞥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放下手,低声冷笑:“好大的阵仗。”
    楚策睁开了眼,并无惺忪,反倒是一片清明,“怎么了?”
    “临漳的官员恭迎咱们俩呢。”梅庚神色淡淡,言辞之间也存着淡淡的冷意。
    沿路而来,临漳周遭的村镇都是寥落之象,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就差饿殍遍野,可朝廷拨出去的赈灾款可当真不少,即便是过得凄苦些,也不至于这幅惨样。
    再瞧那官员各个简朴的,梅庚便知道这其中怕是有猫腻,装给谁看呢?
    楚策却诡异地沉默了片刻,他拍开了梅庚的手,兀自起身理了理稍有凌乱的乌发和衣襟,眨眼间浑身的慵懒褪去,稳稳当当地端坐着,眉眼温润似春水,满身的矜贵自持。
    梅庚:“……”
    大变活人?!
    精致俊俏的小皇子勾起抹美得惊心动魄的笑,眼底却是深沉的寂然,“不能丢了皇家的颜面。”
    “…啧。”
    梅庚无言,自从离了永安城,楚策便端起了皇子架子,同永安城内那个温软怯懦的五殿下截然不同,无人时便赖着他像只猫似的,见了人可谓是矜骄贵气,不输于太子和洛王。
    但这并不是改变。
    梅庚知道,楚策原本就是这样,仿佛有着千面,总是适时地表现出那个合适的自己。
    仪仗到了城门前,官员跪地,高声喝道:“恭迎御史大人,五殿下。”
    指尖触及锦缎轿帘的刹那,梅庚唇角晕开抹颇带兴味的笑来。
    有意思。
    他这个监察御史也不过是二品,即便还有个王爷的身份,可皇室的王爷才比皇子贵重,他这个异姓王却排在了五殿下前头,可见临漳的官员也都不傻,精着呢,知道该讨好的是谁。
    回头戏谑地瞧了眼八风不动的小殿下,低着嗓子笑道:“殿下可要恕了臣大逆不道之罪。”
    楚策笑得一双眼都映着云雾,缓缓道:“那王爷可想好了拿什么来换?”
    嚯,瞧瞧,这小家伙也愈发地放肆了。
    梅庚单手抬了下小家伙的下颌,语调轻佻,眸色风流,“小殿下都是臣的,还有何可换?”
    小殿下啪地挥开了登徒子的手,往外扬了扬下颌,示意还有群人跪着等他呢。
    西平王意兴阑珊地收了手,踏出轿辇的刹那,却是通身的冷肃之气,靛蓝长袍上绣着银蟒,祥云纹繁复华贵,容貌俊美,眸光沉冷,衬得面色泛冷的男人尊贵倨傲,哪里像个还未及冠的少年郎?
    而后身着藏青色锦袍的少年也跟着踏出,伫立在男人身侧,柔而不弱,眉眼是极无害的温润,又携三分大气矜贵。
    靛蓝与藏青,相差无几的颜色,并肩而立的二人,各有千秋,互不相让。
    “起来吧。”
    梅庚半点没与他们客套,声冷到了极点,性子也桀骜狂妄,拂袖轻飘飘下了马车,还顺手将五皇子给接了下来。
    在场的官员早早就听说过这位西平王的凶名,刚还朝便在永安掀起了大风大浪,还转挑小辈下手,一路走来不知多少同僚栽在他手里,自然无人敢怠慢,生怕这煞星什么时候就对自家动手。
    临漳的县令是个书卷气的读书人,两鬓斑白,颇为枯瘦,笑得不卑不亢:“临漳县令冯玉才,见过西平王,五殿下。”
    冯玉才这身官服显然旧得不行,梅庚扫一眼过去,甚至还能瞧见几个补丁,再看那面黄肌瘦的模样,也着实不像是个贪官。
    仅是片刻,梅庚稍稍敛了气势,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又道:“五殿下舟车劳顿,且先寻个地方,叫他歇歇。”
    冯玉才自然满口应承,“是是,只是此地贫瘠,寒舍简陋,万万不是有意苛待,二位贵人莫嫌弃。”
    梅庚敷衍着点了点头:“无妨。”
    但当梅庚带着楚策到了冯府时才知道,这县令家到底多穷苦,没有高墙朱门,只有一座小院,木门老旧,几间茅屋。
    梅庚虽不曾轻信冯玉才,但瞧见这住处也不免一怔,眼神不自觉地瞥了眼县令。
    县令局促地干笑了几声:“咳咳……在此休息实在委屈王爷与殿下,下官这便去寻个客栈。”
    “不必了。”西平王笑意和善了几分,敛着眼道:“冯大人为官清廉,你住得,本王与殿下也住得。”
    说着,还轻轻扯了下楚策的衣角,那年纪不大的小殿下才含笑应道:“王爷说的是。”
    冯玉才这才松了口气似的,笑着推开门引人进去。
    院子里养着些鸡鸭,并未圈养,而是散养在院中溜溜达达,屋内走出个布衣妇人,称不上美艳,倒是个敦厚模样,冯玉才连忙道:“这是拙荆冯周氏,贱内粗鄙,让二位大人见笑了。”
    “无妨。”梅庚嘴上应承着,笑得半真半假。
    这县令倒也有意思,一出又一出的。
    他偏首与笑得温文尔雅的小殿下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有问题。
    第六十六章 怪异男子
    在冯县令家稍作休整,梅庚便欲带楚策出去转转,此行目的乃是漳河水患,漳河乃是淮水分支,也是梅庚准备开挖运河疏通水道之处,再者这临漳实在古怪,梅庚是个多疑谨慎的人,又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对某些不曾显露端倪的怪异极为敏感。
    两人婉拒冯县令派人跟随的提议,只带上了秦皈和同行的禁军都校方韧便出去体察民情。
    方韧也是个朝臣之子,不过他爹是个儒雅嘴碎的文臣,官居四品,儿子倒是从了武将,瞧着身量高大,面貌端正,性子也敦厚,哪儿都挺好,就是…脑子一根筋的耿直。
    简而言之——傻。
    街市上人不多,不似永安城的繁华熙攘,反倒透着沉闷闷的湿冷,连脚下的路都好似散发着腥气,衰败老旧的街巷,积云蔽日,连过路的行人都面容僵冷,行色匆匆,分明有活人,这临漳却仿佛死了一般。
    令人烦闷的压抑。
    看一处是否富裕,便是要瞧商铺,可这路边小摊都少得可怜,商铺里十家有六家都闭门,足见临漳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
    两个俊美公子同时出现,衣着华贵,气度不凡,身后还跟着两个类似护卫似的人,行人自然猜测是哪家的少爷,便时不时地向他们瞧去,不复先前的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