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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华扫中、甚而不需扫中,只被劲气波及一点,在凡民眼里坚如铁石的身躯就开始无声地消解,而后被那一道耀眼的光华吞没。
    这是——
    亓官猛地昂起了脖子,即便眼睛叫那光华刺得泪水横流,仍旧奋力睁大双眼,瞪着光华下落的地方。
    但是,什么都看不清。
    他只能听到妖物的哀嚎,看到它们在人族大能修士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须臾,光华散去,一道横亘南北、阔达十余丈的巨大壕沟突兀地出现在义阳城的废墟上,壕沟两侧再二十余丈的地界,所有妖物被一扫而空。
    一个人影凭空而立,手里持着一柄长剑,漠然俯视下方。
    人族大能的威压下,妖物终于生出畏惧之心,不论是妖禽还是走兽,都纷纷丢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血肉,四散溃逃。
    人影落了下来,立在望仙楼顶端,看了一眼舍下义阳城向四方奔逃的妖物,起手又是一剑,平平推出。
    光华再起,仿佛平地掀起了一波数十丈高的滔天巨浪,呼啸着往前卷去,所过之处,妖物们那巨大的身躯就像是道旁荏弱无依的野草,叫那劲气一触,即茎断草折,再一瞬息,连尸骨都被消解了干净。
    亓官伏在地上,梗着脖子扬起脸,怔怔地看着。
    割草剑,是割草剑。
    冰凉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他死死瞪着望仙楼顶的那个身影,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奔过去。
    呼哧,呼哧。
    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心脏像是被一团丝线绞紧了,绷着疼着,又似乎梗着了一样有点钝钝的麻木。
    他踩过地上的尸体残肢,撞过满地呻|吟呼痛的人群,滚倒在遍地的鲜血中,又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仿佛失了魂魄一样,连身上的伤痛也分毫不觉,眼里心里只有那个人影。
    他终于跑到望仙楼前,望着上面的人影,提气往上一纵。
    然而他体内灵力已被榨得一干二净,只勉强跃起三丈,就力竭掉了下来。
    他直直地往下掉,人影离他越来越远,他惊惶起来,拼尽全力伸长手臂,试图抓住那道人影。
    师父,师父……
    或许上天垂怜,那道人影低头望了过来,目光微微一动,随手一点,便有一道劲气托着他轻轻落在地上。
    而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形飘然而落,站在他面前看了一会儿后,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一点不容错辨的疑惑:
    “你是谁?”/
    正文 第8章 不是你师父
    声势浩大的妖潮被两剑灭去,余下善后之事有本地牧民官接手,并不用修士操心。
    更何况,此役就连修士也折损了两人,剩下的也是人人带伤,便是有心想管也没有余力,因此,收殓了同道修士的尸身后,便各自回去疗伤。
    常师兄因修为最高,向来被镇守此地的弟子尊为首位,这时草草服了疗伤丹药,便将那位持剑救了义阳城的元禄剑君引进尊位。
    元禄剑君问话的间隙,他分神往角落里望了一眼。
    先时元禄剑君进门时,那个看起来还是少年模样的陌生道友也跟了进来,但并不近前,只在角落蹲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这边——确切地说,是盯着主位上的元禄剑君。
    眼巴巴的,看着有点可怜。
    叩叩。
    修长手指在桌沿轻叩,常师兄立刻收摄心神,端肃神情,恭谨地:“师叔祖有何吩咐?”
    修道门派的辈分都是互通的,这位元禄剑君是流华宗的师叔祖,他便也要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师叔祖”。
    陆丰脸上并无不悦,只淡淡道:“妖潮固然可怕,但妖族要聚集这么些不成道行的小妖也并非易事,既已散去,短时间内便不会兴风作浪。我已传信与赤松道君,不日便会有弟子来接替镇守此地,尔等可放心休养。”
    赤松道君乃是镇妖盟掌事,调派各家弟子往镇各地便归他管。
    ——按说,修道之人问道求仙,本不该插手凡俗之事,只是世间除了人族,还有偶得一点真灵、踏上修行之路的妖族。
    妖族不比人类钟天地之灵秀,天生便有横骨阻碍修行,是以七窍浑浊,大多凭依本性以血肉为食,尤爱人族血肉滋味,偏偏又有巨大身躯,皮肉筋骨坚于金石,凡人奈何不得,所以一旦有妖族出世,必定会搅扰得一方不得安宁。
    因此,各修道门派之外,便有了一个镇妖盟,专门分管斩妖除魔之事。掌事者多为元婴长老,由各家轮流委派,凡筑基以上弟子,皆听从调遣,镇守各地。
    镇守弟子至少需值满十年,常师兄等人值守义阳城尚不足五年,元禄剑君既如此说,想是体恤众弟子在本次妖潮灾祸中大损元气,令他们早日回山休养身体,稳固道基。
    常师兄恭声应是,见他起身,忙也站起来相送。
    陆丰微微摆手,径自去了。
    蹲在角落的亓官霍地一下站起来,疾步跟上去。常师兄“嗳”了一声,伸出手想拉住他,却叫他一晃就冲了过去。
    陆丰听得身后脚步声,微微一顿,声音里没有丝毫波动:“你跟着我作甚?”
    亓官盯着他的侧脸,憋了一下,忽然有点委屈,瓮声瓮气地:“师父,你为什么不理我?”
    陆丰转过脸来看着他,目光平静:“我不是你师父。”
    亓官困惑地眨了眨眼,可你明明就是啊。
    但话到了嘴边,迎着陆丰平静无波的目光,他却忽然说不出口了。他茫然地看着对方清逸的脸孔,片刻后,低下头,嘴里咕哝着:“可你就是师父……”
    陆丰瞧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动。他平心静气地,不带半点情绪:“我膝下止有一名弟子,并不是你。你若不信,大可向其他人求证。”
    陆丰说罢,转身离去。
    亓官抬起头,盯着他的背影,目光茫然。
    镇守弟子起居俱在望仙楼里,陆丰下了一层楼,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蹬蹬地急冲下来,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又刹住脚步,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也不在意,寻到一个房间,缓声唤了一句:“石横。”
    须臾门就打开来,一个黑衣少年出现在门前,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