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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佣人房里传出若有若无的电视声。
岑念走到电梯前的时候,又听到了岑琰珠琴房里传出的琴声。
和几天前比,没有任何长进,琴声在同样的地方不断出错,不是跟不上节奏,就是音符弹错。
岑念看了眼透明玻璃上映出的岑溪面容,他神色平静,似乎根本没有将琴声入耳。
这么久了,他也从来没有问过她为什么没有使用过四楼的那间琴房。
虽然她不善言辞,而岑溪八面玲珑,但他们之间依然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站在四楼的卧室门前,岑溪在她开口前,先一步微笑着说:“念念,晚安。”
“……晚安。”岑念说。
她刚要转身,忽然被岑溪叫住。
“念念……”他看着她,问出一个岑念始料未及的问题:“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岑念没有立即回答,她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又黑又深,像深不见底的海,没有尽头的夜,她能看到这双眼里自然折射的光,却看不透这双眼背后的灵魂所思所想。
他的笑是伪装,他的散漫是伪装,他的话真假掺杂,这样一个人——
“你是一个温柔的人。”岑念说。
“温柔?”岑溪的唇间吐出这两个字,脸上露出一抹看不出情绪的笑意。
岑念看着他不说话,没有一点要更改答案的想法。
如果是刚穿来那时的她,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有质疑骄傲是否变质为傲慢的一天,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有想要让他人开心而赠人礼物的一天,一定想不到她会对一个相识不到三个月的人说——
“你是一个温柔的人。”
她一定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不那么尖锐,不那么不近人情,不那么惹人退避的一天。
他们相识不过三个月,却好像认识了好久好久,久到一个眼神,就可以默契横生。
她想要为岑溪做什么,因为他一直在为她做什么。
原来被温柔以待,就会变得温柔,岑念第一次明白这个道理。
“我……”岑念放在门把上的手悄悄握紧了,她故作平静地看着岑溪,问:“我在你眼中,又是什么样子?”
岑溪笑了。
他的回答毫不犹豫:
“你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人。”
岑溪回到卧室,将外套挂上衣架后,坐到了床边。
他拿出林茵相片旁的那幅画技稚嫩的蜡笔画一言不发地看着,纤长乌黑的睫毛垂下,遮住了他眼中的所有光芒。
有多久……没有人说过他是一个温柔的人了?
“小溪是一个温柔的人……”病中的母亲曾抚摸他的脸颊,眼中露着爱怜和不舍。
不,他不是。
即使他有过温柔一面,也早已在黑暗中磨尖棱角,变成只为刺穿敌人心脏的长矛。
在黑暗中走得久了,他也忘了自己是人是鬼。
她说他是个温柔的人,却不知道,他的温柔是被她的温柔唤醒。
原来他的血液还不算太冷,原来他的心脏也没有完全停止跳动,原来,在这个冷酷的世界里,还是有一点美好值得去守护。
岑溪握着蜡笔画,就那么向后仰倒在床上。
他望着空无一物的吊顶,黑沉沉的眼眸像是空洞的隧道,吞噬所有光芒。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它震了很久,在通话自动挂断前,岑溪终于摸起手机按下了通话键。
他把手机放到耳边,一个说着纯正英文的男声出现在手机另一头:
“目标已经离开警方保护,在一个小时后,她就会登上飞往悉尼的航班,一旦她离开美国境内,我们再想找到她的行踪就难了——先生,是否立即执行计划?”
“……”
“先生?”
“……”
岑溪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拿起了那副展开的蜡笔画。
在蜡笔画的右下角,小画家郑重其事地用两行小字落下他的姓名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