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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打扰皇祖母的兴致。”言罢她起身走到镜子前旋转,“你们帮我瞧瞧,看落下什么物件儿没有?”
见她现在的状态跟方才简直判若两人,桂荣几人都心生诧异,不过瞧着像是没什么大碍的样子,便也没有多想,有人替她拉伸衣袖,有人蹲下身来帮她抻平旗袍的水角。
而湛湛呢,望着镜子里身穿宫装的自己入神,方才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心悸,可那样难受的感觉从未有过,心底隐约有不好的预感翻涌上来。
身后有人进门,袍底的细浪涌动漫进雕镂的落地罩里,她抬头看着窗外的渐明的天光斜射进来,覆盖在他的肩头,投进她的心底,逐渐溶解了她心里那份异样的不畅。
因是太皇太后六荀大寿,按典章制度、孝道使然,自是要大办的,从西直门至西华门,天街两侧张设灯彩,结撰楼阁,每隔数十步间便会出现一座戏台,南腔北调飘扬十余里。打中间穿过,呼进去的一口气儿都饱含着热闹富贵的味道。到了紫禁城外围,按照宫里的安排,王公大臣从午门入,命妇女眷们从西华门入。于是湛湛便跟诚亲王在宫城的西南角分头,各走各的道。
四月间的天虽然已经渐热了起来,可晨间的凉风还有股钻透衣料的力道,入门时也有规矩,亲王福晋走正门,普通官员命妇走偏门,西华门正门门洞深邃幽暗,湛湛就着尽头微弱的光亮往前走,身边只有秋颜,夏絮两人相随,鞋底轧在砖地上,发出的声响让她心里莫名发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这趟入宫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出了门暴露在苍穹下,湛湛停下步子缓缓吁了口气,胸口淤积的沉闷才疏散了些,一抬头刚好碰见一熟人,临成立在左偏门的位置疏导车辆人流,腰间还挂着一只藤编的蛐蛐儿笼子。
看到她朝他走了过来,临成很兴奋的冲她挥手,尽管湛湛刻意回避在偏门一旁,进门的命妇女眷们瞧见她一身亲王福晋的制式,还是按照规矩跟她行礼。
她一边点头回礼一边压低声质问,“大内侍卫怎么这般没规矩?你是当值呢?还是养虫呢?”
临成忙晃晃手请她住口,“这不端午快到了么,我这挂的荷包,天儿渐热了,我驱蚊呢。除了你,这门上进出的小姐太太们不识这个,你可别声张。”
正说着,打偏门内走出两人,瞧年纪跟肖似的长相应该是对母女,妇人穿着七品的补子服拉着身后约摸十五六年纪的姑娘上来请安,大概不知道她是哪位王爷的福晋,只道了句:“福晋吉祥。”
宫里就是这样的约定俗成的规矩,人不认识没关系,凭宫装补子判断品阶,下对上抬头遇见,就得见礼。湛湛忙叫起儿,等这对母女转身离开,临成催促她,“得,要不你替我在这当这职,戳在这儿跟门神似的,谁见了都得低头。”
这话说的是事实,她站在偏门处没多大会儿就给那些品阶低的命妇们造成了礼节上的诸多不便。“你认真当值。”湛湛不放心,扭脸又交待了她哥哥几句,被临成哄着走了。
回过头方才跟她见过面的那位小姑娘频频回头往后面张望着,被她母亲强拉着往前走,“你瞧什么呢?”
那姑娘对着湛湛笑了下,扭回头走远了,秋颜也瞧见了这一幕道:“这姑娘有意思,怎么冲福晋笑起来了?”
湛湛一时也摸不着头脑,自己为人家找了个借口,“可能这姑娘性子开朗活泼吧。”
从西直门到慈宁宫,坐上二人抬,宫里的太监们都存着积年的脚力,不出两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慈宁门,门外按次站着花衣的大臣们,等待庆典开始进门给太皇太后贺寿。
湛湛一行人由太监引着从右方的院落过了徽因左门到了慈宁宫院内,月台丹墀上几乎聚齐了宗室的所有人物。
可她还是一眼从人群里认出了诚亲王,他正在跟一个穿贝勒制服的宗室子弟说着什么,偏过头看到她,便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揽襟朝她走了过来。
湛湛迎上前,却被他握住了手腕,诚亲王往四下里瞻望了一眼,压下声音道:“待会儿如果有人跟你问起云贵总督,甭管什么问法,你就咬紧话头说你不清楚。明白么?”
她的手腕被他攥的隐隐作痛,他又是这样一副严肃的神情,湛湛预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而且是不大好的事情。
周围人多眼杂,湛湛不便过多追问,只抬手抚平了他紧凝的眉头,点了点头,“奴才记下了,王爷放心。”
两人的交流很简短,根本来不及细说,蟒衣太监们开始甩鞭静场了。好在多日的相处下来,他们彼此之间有了一些默契,诚亲王向来说话不是个急促的人,他语调起伏不会很大,平原山峦般的绵绵延长。
她相信他口气里透出的略微焦急绝对事出有因。
卤簿仪仗开路,皇帝驾到了,太皇太后从正殿门里出来升座,礼官们开始奏乐,然后领颂贺词。最后一个步骤是由皇帝领着皇室宗亲,满朝文武,举觞行五叩三拜大礼,宫殿门前霎时间袍带牵动,衣衫扑簌声四起。这样完整一套仪式下来,朝堂上下等人俱被折磨的精神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