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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承恩殿。
“殿下?”冷不丁听到太监通报,姚琚还以为哪里弄错了,手指一僵,一颗白玉棋子骨碌碌落地。
“没事,叫他们摆膳吧。”她没打算拿他撒气,一进寝殿就自顾自的绕去后面更衣净面。几个手眼伶俐的小太监上前收拾他的棋盘,叫她看见,生生喝住:“不必收拾,用过午膳孤来陪你玩儿一盘。”
紧随其后的王女史、严女史等脸沉如水,太女妃瞬间意识到她这是被人气着了。
什么人能把冯献灵气成这样?
“陈菩?”师从彭掞,她极擅棋,双方厮杀到申时才终于分出胜负。入夜前无意聊起陈家,不想姚琚竟与他们有旧。
太女妃敏锐的感知到外面出了大事,说话时措辞格外谨慎:“殿下没听过他?他生在佛诞,因此乳名菩萨奴,三岁时闹出了一个‘割肉喂鱼’的典故,陈家就干脆给他起名为菩了。”
经他这么一说,冯献灵似乎有了点印象。孝诚十四年颍州上报的俊士、孝子、义夫、节妇名单中,好像确有一名三岁小童,因为心疼大河里失母濒死的鲤鱼,将之捞上船后效法佛祖,以身饲之。
彭掞用他给她讲过课,言辞间颇为不屑:“不是极蠢极恶、沽名钓誉之徒,就是读书太多,撑坏了脑子。”
寒食
有周一朝佛教兴盛,三代女皇都是佛教徒,在位期间主持经书编译、兴修寺庙无数。几代仕人就崇佛还是抑佛争论不休,一时间坊间出现了大批《太宗入冥故事》、《大照记》等神鬼怪谈——相传隋末有位通晓诗书、识经断义的高僧,为了躲避战祸与友人结伴入蜀,途径三峡时偶遇一名大肚子孕妇,自称已经怀孕三年,僧人笑指其腹,说这就是我的后世,今日与她相见,我很快圆寂,而她最迟明早定会产下一子。友人不信,与之约定十二年后的寒食节在洛阳白马寺相见,及至寒食,天下大定,一垂髫小儿骑牛赴约。
直至今日仍有许多善男信女深信不疑,认为这是白马寺大照禅师的前世今生。
彭掞本人是坚决排佛的,参知政事时公然发表过“仁心德行,不必拈香也是佛身”的直谏之言,因此仅当了两年宰相就被圣人贬去礼部,一年后拜为太女师。如今彭公年近耄耋,满嘴伶牙俐齿一如当年,斜倚在牛车壁上笑道:“殿下都十五岁了,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寒食节前下了两场春雨,神都棠梨、桃李开遍,颇有些‘风恬日暖荡春光’的繁华景象。冯献灵难得胡服,也没戴幕篱,只系了一条细纱绢的遮面掩住口鼻,五花白马与牛车并驾齐驱,小娘子伸手拂开面前的数枝垂柳,同时低声道:“阿娘的顾虑我并非不懂,只是……此例不能开。”
自从圣后开设科举,盘踞一方的世袭郡望不得不放下骄矜,陆续迁来两京地区备考。离开了皇权不下县的地方,也不能抱团聚族而居,五姓、王谢的影响力远不如魏晋、前隋时期(虽然读书人依然趋奉他们,乐于与之攀亲),范阳卢氏、颍川陈氏是极少数的例外。
至尊登基后有意将卢清、卢直与、卢白头等卢氏子弟调往南方,与北方本家撕裂分离,坚持了近二十年才终于初见成效,颍川陈家更是干脆拒不出仕,如一块顽石沉在帝国的谭底。如果说之前还能坚信‘滴水穿石’确有其功,颍州业田案仿若当头一棒,她已经做不到自欺欺人,继续粉饰太平了。
彭掞捂住胸口重重咳了几声,殿下不由策马住步,只听车内传来一把破风箱似的老嗓:“他们几时进的京?”
“前日午后。”
“关在哪里?”
“京兆府衙。”
老狐狸唔了一声:“简正夷怎么说?”
不知怎么冯献灵沉默了一瞬:“力主严办。”
有时实在不得不承认,若论揣摩圣心、媚上攀附的本事,满朝文武里找不出一个强过简相的。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他这巴掌扇的够狠,才愈发凸显出圣人的宽容厚恩。
陈氏一干人等已在寒食节前进了神都,除去十二名候审囚犯,另有族人、仆婢十余人随行。名士陈菩也在其中,据当天值日的城门郎回禀,‘青帷牛车、布衣草履,不见两京豪奢之风’。
好不容易天下太平,时人多以精巧富丽为美,不说贵女娇娥,就是大街上的普通士人,有官没官、年长年少都爱骑大马着绫罗,以凸显风流气象,就没听说哪家出身仕宦的郎君布衣出门的。彭公语塞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询问:“就他一个穿布衣,还是陈氏人人着布衣?”
冯献灵也觉得这事儿分外无语:“就他一个。”
沿路的少女少妇争相给他投鲜果扔鲜花,这人还照单全收了,美其名曰‘化缘’。
彭掞:“……”
一早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