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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被忌惮你们谢氏的人给利用了、说你勾结胡人也说不定,没准儿你自己命没了,还牵扯到你那几个兄弟叔侄。
——可是琅琊郡的王爷——
——琅琊王和他兄弟不一样。当年没有琅琊王帮你说话,你现在就不会在这儿跟我啰嗦了。别再给人家添麻烦了。
——桓轸他——
——他早就去了益州。就算他还在长安,别以为他就会听你的。
谢玄瞪着祖逖,对方扬起一边的浓眉。
——也别想着这么快死。死了谁也不会感激你。我知道你不甘心,你现在这么忙着把性命丢了,不就只是为了自我满足?
谢玄被点到痛处,想要辩解,但祖逖没给他机会。
——没有长进啊。谢玄,你这些年躲在你那道观里到底都读了些什么书,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我是愚钝。
谢玄咬牙切齿道。他发现自己并非如自己以为的那样洒脱。这些年他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不这么做,不这么想,便撑不下去。
他谢玄,出生名门,空怀一身学问。他本是想为这世间做些什么的啊。奈何仅仅出于一片忠心,冒着风险说了真话,却换不来信任,甚至被安上子虚乌有的污名。
世人不识我为君子,索性趁此机会以死明志,向世人证明,我非小人。
——谢玄,除了你,没有人在乎你追求的“道”。
谢玄听到朋友说。
——你草草了结了自己,你的“道”谁去践行?你死了,就更没人知道你隐忍多年到底为了什么了。这样更不不甘心吧?
——不是只有身处高位才可有所作为。你被这门第的锁链拴得太紧了。
——你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吧。
谢玄半天说不出话。即使多年未见,老朋友还是一语言中他的心结。
——我知道你的本事。可你师父传授你的剑术不是让你用来逞英雄的。那老爷子要看到你这样子,说不定要用拂尘打你一顿。
朋友说着又哈哈大笑。
哑口无言半晌,谢玄才闷闷不乐地回了一句:
——道理都让祖兄说完了。
——那当然了。我也是个老头子啦,什么没见过。你就是一时钻牛角尖,仗着肚子里墨水比别人多,以为没人说得过你。
于是谢玄铆足了劲儿想跟着长安的军队出战的决心就这么被朋友一盆冷水浇灭了。
倒是也无妨。
谢玄回到观里。先是给已经南下的家人去了信,说自己也会适时前往建康,然后开始着手清理观中要运往南方的藏书。本来打算光捡还没看过的带上,但一想长安可能要守不住,这院子书说不定就给抢了烧了,索性全都运走图个安心。可这样一来,光是装车就变成了件大工程。家中的下人都跟着族人走了,留在长安的,只剩一直侍奉谢玄的老仆和丫鬟,谢玄便亲自挽起衣袖和他们一起收拾起来。谢玄原本准备一股脑全扔车上了事,但真正开始整理之后不自觉地作起分类工作来,等全部都装上车,竟花了一个月以上的时间,而谢玄自己和仆人全都已经累得腰酸背疼。
老头子以前怎么不说他藏了这么多宝贝。谢玄暗自抱怨。过去师父看谢玄心在朝堂,无心继承本派衣钵,对谢玄有问必答,而只字未提本派学术竟这般博大精深。这一番折腾让谢玄意识到他之前学到的不过是皮毛,不免让人有些垂头丧气。
自己随师父修行那十多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不过也不是除了后悔之外一无所获。
极为意外的,谢玄在积满灰尘的书山里找到了似乎是能够帮助他了解本派秘术的线索。
那是一卷非常、非常老的书,简牍上的字迹有的已模糊得难以辨别,竹片边缘磨损得很厉害,连接处的绳子断了的也有两三成。内容不长,谢玄花了半天就读完了。但不是什么令人心情愉快的内容。
他坐在屋子门口,背后是飘满灰尘的藏书室,默默把书又重新卷起、拴好。
原来是这么回事。
谢玄叹了口气。
与其说是方术,巫术的说法恐怕更贴切,但又比所谓的方术更加接近始祖伯阳所言之“道”。
谢玄本人并不为长生不老抑或是成仙而入道,然而热衷于此的人知道了恐怕会受不小打击。
不过个人志向之事,本身并不存在正论。为何入道、做何修炼统统是个人的自由。
老爷子当初就是这么对我的。
若有意愿,定毫无保留地传授;若没有这个心思,就任其自己去好了。
“道”这种东西,人与人不同,勉强不来的。
谢玄回到屋内,小心翼翼地把那卷书放进箱子里。刻在最外面的竹片被损坏得只剩下半,上面有一个“魂”字。
结果还是不知道这书叫什么名字。
那卷书就那样被谢玄留在某只箱子底部,就要和其他的十多车藏书一起被送到南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