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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便走了。
谢玄就是在那一刻做了决定。师父传给他的衣钵,他已找到了适当的后继之人。
隔日把小姑娘叫到面前,问她姓什名谁,家住哪里,结果和七郎的父亲说的一样,一问三不知。问是不是有个哥哥,倒是知道点头,问哥哥如何叫她,只道哥哥叫她妹妹。谢玄认真打量这孩子,眉清目秀,眼含笑意,十分讨人喜爱。
——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好——
小女孩拖长了声音。谢玄笑了,思考了半晌,脑中无端显出师父栽在院中的那些花来。
妖娆美丽,而又,不详。
也许不是的。
于是拿起笔,在竹简上写了两个字,叫小姑娘过来看。
‘觋罗’。
既是女子,以女子妩媚柔弱之身,也可成男子之业。
——这就是你的名字了。
小姑娘趴在案上,伸手去摸那两个字。墨水还没干,把指腹染成墨色,马上又在衣服上揩,刚换的干净衣服上就落下七零八落的手印。
——认不得没关系。难写是会难写些,以后慢慢就会了。
慢慢就会了。在这安宁平淡的南方,来日方长。
——我做你师父好不好?
——什么是师父?
——教你读书认字、传授你毕生学问的人。
小姑娘不懂,只又答声拖长了的‘好’。
——那为师今天就教你这两个字——
觋罗。
——觋罗?好个奇怪的名字。让她跟你姓谢不就好了。
祖逖一边对谢玄说话,一边看着觋罗跟在桓远后面跑进桓夫人房里去了。
——那样是对她本家不敬。
——行吧。反正你自己带的孩子,你说了算。七郎怎么样了,醒了吗?
——醒一会儿睡一会儿。还没恢复吧。
——那再歇一久,不急着走。
——桓夫人呢?
——也不急,在这儿等桓轸。益州收复了,他也得喘口气了。
此时觋罗和桓远又从桓夫人房里跑出来,经过谢玄和祖逖身边往七郎那边跑去了。谢玄叫他们慢慢走,祖逖在旁边一阵感叹。
——这两个小家伙哪里像刚认识啊,成天没事儿就一起上房揭瓦。等七郎也能起来跑了,这客栈可不被他们三个把屋顶掀了?
谢玄笑了。
——小孩子嘛,多活动活动好。
——谢玄,长安城的陛下崩了,已经知道了吧?
话锋突变。谢玄收起笑容。
——知道了。要我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只是先告诉你一声。王爷赐你的那些观测星象的物件,收到了吗?说是请本地的匠人做的,都是些大件,你那宅子也不知道放不放得下,若放不下,给你换一处大的。
——等我去看看再说吧。就我和两个孩子,宅子大了也用不上,白占那么大地方。
——也行。收到了,就替王爷看看。谢玄啊,
——怎么?
——我们迟早会回到长安。
桓远每日为母亲喂汤喂药,觋罗在旁边望得多了,学起桓远来,每日到了七郎吃药的点儿,就到七郎屋里去坐着,等药送来了,要人家把碗给她,跪在席边一勺一勺地喂。七郎一开始病得糊涂,也不知道,迷迷糊糊吵着嫌药苦,不愿喝,但觋罗也是个固执性子,就等七郎闹,闹完了照样还喂他。丫鬟怕孩子小摔了碗烫着,总是一刻不离在旁边守着,看着两个孩子这样子,常常忍不住笑。
后来七郎清醒了些,再要喝药,便闹着不要人喂了,老老实实自己端起碗来一口气喝尽。桓远也每日跑过来凑热闹,七郎起初不太自在,但毕竟都还是小孩子,没几天就和桓远熟了,哄着桓远给他讲长安的事。桓远是个调皮捣蛋的,等七郎终于能起来走动了,就领着七郎和觋罗一会儿在战马的饲料里倒些从客栈掌柜那里要来的烈酒,一会儿把祖逖杯里的茶换成七郎的药,一会儿拿着笔在屋子的墙上鬼画符。
谢玄为了这些没少听祖逖诉苦。每每把三个孩子叫过来规劝,七郎和觋罗都老老实实听着,只有桓远嬉皮笑脸,干脆利落地认了错,第二天仍带着两个朋友再犯。即使如此,谢玄也总是点到为止,并不说重话。祖逖说他要把孩子们惯坏了。谢玄只道三人都还小,淘气些也好,等再大些也没机会淘气了。
桓轸在一月之后终于也来到了丹阳。桓远高高兴兴带着七郎和觋罗在路边坐着等,然后把父亲领到了客栈。
谢玄和桓轸很久没见了。两人自幼便是朋友,谢玄认识桓轸的时间比认识祖逖还长,通过谢玄,桓轸和祖逖也素来交往甚密。后来谢玄辞了官,桓轸一直奉命在外平叛,两人这几年几乎没再见过面,没想到三个人又坐在一起,竟是在南方了。借叙旧的几日稍作休整,三人决定出发去建康。
并不是多远的路程,去的时机又极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