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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忘了呢,可现在又想起来了。是七郎让我想起来的。
“因为有了七郎,有了哥哥,所以我忘了我的哥哥。
“七郎,原来我没有归处了。
“原来死亡让人如此痛苦。
“哥哥不会痛苦,哥哥到了别的地方去了。活着的人才痛苦。”
她明白了吗?
不对。哪里不对。
她不明白。她还是不明白。
不只是死亡。师父不是在说死亡。师父说的是“有”和“无”,说的是“自我”和“万物”。
对他来说有与无的区别就是生与死的区别,生与死的区别就是“自我”与“万物”的区别。对觋罗来说不是。
是他理解错了。
这就是他和觋罗的区别。他说服不了她。
头好疼。
“七郎,祖叔叔和北方的匈奴人讲和了。阿远还在和氐族人的秦军作战。我们得继续留在南方了,但是师父说,我们迟早要回到北方去,那里才是我们的故地。”
师父对他也说过一样的话。
好想醒来。想对她说,觋罗,我迟早会带你回北方去,回到我们的故地。
你的哥哥死了。我不会死。
我来作你的归处。我陪着你。
觋罗。
又醒来了。刚才睡着了吗?
漫长的一觉。因为终于安心,因为在家里,因为有她在身边。
到底是谁在陪伴着谁呢?
恍惚间听到有人说话。
“小姐,先生让你们快走,还嘱咐我告诉小姐,把这里烧了。“
“烧了?可是那些书——”
觋罗。
觋罗的声音。他想叫她,告诉她他在这里,他听得到她,但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身体好像不是他的,他连扭一扭头、动一动手指都办不到。
“……先生说既然守不住,就别让它们落到不合适的人手里。”
“师父他……没法儿了吗?”
有人握紧了他的手。觋罗的手很温暖,修长纤细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丫鬟姐姐哭了。
“先生病得都起不来了,只反复交代我,要替小姐和七郎打点好,路上走得不那么辛苦。”
“师父说让我们去哪儿了吗?”
“先生没说。先生只说必须赶紧走,别被他拖累了,走得离建康越远越好。不要回来了。”
“不能回来了?”
“先生说不要回来了。”
“姐姐呢?姐姐和我们一起走吧。”
“小姐,先生还在,我留下来照顾先生。”
“姐姐的家人——”
“小姐,我不过是个丫鬟,无论发生什么都牵连不到我身上。快走吧,小姐。”
“可是——”
“觋罗,快走吧。我们帮不了先生,至少让先生安心。”
如果能够睁开眼,一定能看到漫天火光吧。即使闭着眼,也能感到火焰的灼热,能窥到明亮的红色,听得到劈劈啪啪的声音。书,大宅,在南方的栖身之所,与师父在一起生活的漫长年岁,连同归处一起消失在大火之中。
不。还有归处。觋罗在她身边。有她在的地方,便是归处了。她便是自己的归处了。
“姐姐,师父就拜托你了。”
“小姐,放心吧。别让人知道你们的去处。别回头。别被追上。”
“谁会来追我们呢?”
“我不知道,小姐。但先生嘱咐我的时候像是担心有人会追你们。还有两件事,先生说,一来,让小姐和七郎无论到哪儿,每年都记得给花儿播种,若能等到果实成熟,就按惯例收起来,留待第二年,若形势不允许停留,就沿路播撒,之后就不必管了,任那些花儿自生自灭即可,但总记得留下些种子。二来,未来若可能,希望小姐和七郎把本派传下去。”
觋罗统统答应。
“姐姐,我们走了。”觋罗的声音平稳。她比他认为的更坚强。
“走吧,路上小心。”
“后会有期。”
“希望如此。”
陶七听到女子登上马车,拉起缰绳。
“七郎,我们走了。我带你回北方。”
第 16 章
16
桓远一直不懂,为什么他们打了胜仗,处境却没有好转。
明明一路顺风顺水有如神助,偏偏就在要攻打长安时收到了朝廷原地驻守的命令。
直到从建康慢悠悠来的太监到了,才终于明白,陛下崩了,那个整日寻花问柳一事无成的太子成了天子,说他们率军北上打得太久了,于国于民都是重担,要他们守住现在的边境,休生养息。
功败垂成。
爹本来想光复旧都的。
他们的战略本就不是在北方与秦军比谁耗得久,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