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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纷纷给他让路,掩住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交头接耳议论。他的马性子暴躁,被两旁的嘈杂惹怒了,举足踢翻路边的摊子,撞倒未来得及避让的行人。妓院的姑娘们在楼上甩着手帕一边咯咯笑一边娇滴滴地叫他,酒肆的伙计喊着问他今日是否也要送好酒到府上。
他统统不理会,狠狠踢了踢马肚子,他的马在狭窄的街巷中甩开蹄子愈发肆无忌惮地跑了起来,道路两边红红绿绿的俗气建筑一闪而过,直到来到长街上的桥头方拽紧缰绳。□□的白马扬起前蹄嘶鸣一声,终于停下来。
没有必要走得这么急促。等着他的并不是什么令人雀跃的事,只让人厌烦。
过去不是这样的,过去他从不光顾桥这一头。
哥哥一开始并不如此荒唐。父亲还在的时候就让他担宰辅之责,为的是自己死后仍有人能为哥哥出谋划策。
——太子虽有鸿图和魄力,却缺少细致筹划的耐心和稳重,这就要靠你了。
父亲死的时候如是嘱咐他,他也一丝不苟依言行事。
那些年并不容易。父亲留下的不是什么安平盛世,而是内忧外患的烂摊子。内有同族的兄弟们虎视眈眈、氐族人与汉人互杀不止,外有匈奴人时刻准备趁虚而入,南方的汉人朝廷虽无甚活动,保险起见也不得不防。他们立国不过几年,根基未稳,好在哥哥刚刚即位的时候还未磨去经世济民之心,愿意听他一言。那几年虽灾害不断,但经休生养息,国力有所增强。然而哥哥心怀一统天下之志,见状立刻起了出兵征讨之心,可那时国家不过刚刚走上正轨,哪里承受得了,于是哥哥几次提出出兵都因他阻劝不了了之。三番五次过后,他们兄弟之间生了嫌隙,再加上他替哥哥整顿国政,已与许多人结下梁子。或许是在哥哥面前诋毁他的人太多,哥哥逐渐疏远了他。
他本来并不赞同南下直取建康。
桓轸差点打到长安的时候南方的汉人朝廷换了皇帝,桓轸突然在离长安不远处停了下来,再未前进。他们本猝不及防,现在意外得了喘息的机会,哥哥让他在长安留守,自己整兵直奔桓轸驻守的城去了,回来的时候竟说,桓轸死了。他感到不可思议,但哥哥精神大振,要趁势一鼓作气攻下汉人的都城。
——你怕什么,祖逖在豫州拖住了匈奴人,现在真是将南方纳入我版图的好机会。
——太远了,我们的士兵从未在南方的湿地作战。陛下若有意统一南方,不如先从近处开始。
——像你这么胆小,再过多少年我们还是只有这狭窄的关中之地。
哥哥没听他的,还要他跟着去,说要他看看自己如何打下南方。
结果,哥哥并不是仅仅攻打南下沿途各城,而是沿路屠杀,留下一地尸体。他去见哥哥,道既然要将这些城池纳入版图,何必毁了它们,但哥哥已经杀红了眼。他终于明白,哥哥只是为桓轸差点打入他们的都城心怀忌恨,想要如法炮制罢了,并未对统一南方作何仔细谋划,再由身边一味只知讨好奉承的大臣们附和怂恿,就急不可耐地出兵了。
既然他再也劝不得,便不再劝。
建康没打下来。兴许是桓轸仍守在北方的儿子给汉人朝廷送了信,让他们有所准备,哥哥不仅败了,而且败得很难看。他们孤军深入,既已失败,不能在南方久留,只好掉头返回。回来的路上也是一样,途径的汉人城镇乡村一律不放过,统统成了哥哥怒气的牺牲品。
——我们如此欺辱南方的汉人,要让关中的汉人如何看我们?陛下此行之前,汉人大大小小的闹事叛乱就够多了。
——你不必专门来嘲笑我不听你的警告打了败仗。
哥哥已经听不进去了。
一腔衷心反复遭到误解,他已忍无可忍,命自己的部下遇汉人一概不许滥杀,违命者军法处置。或许哥哥有所反省,即使知道他此举,也并未阻止。但他的部下中仍有不以为然地,若是放任,这些人便会视他的军令为儿戏。只能有一无二。
那是他下令的第二日,他们偶然路过乡间村庄,哥哥的军队已经如豺狼般扑了上去。惊呼声,女人们的哭喊声,房屋倒塌声,火焰燃烧声,他已经听惯了。他听过更教人寒毛直竖的,这些都已见怪不怪。
他的士兵们从他身边经过,以为他昨夜的命令只是一个玩笑。抢夺财货、掠夺人口是陛下的命令,他的命令居于次要了。
他下了马,跟在冲入村庄的军队后面,随意走入一间破败的院子,一群人围在一起。他认得这些人,这些是他的部下。院中嘈杂混乱,有人笑得轻浮猥琐。
——你们在做什么?
士兵们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安静下来,纷纷散开,露出中间被围着的人。
那是个面容清秀的汉人女子,胳膊被擒住,衣服上有血迹。她的头发散了,神情冷漠。
他心里涌起一阵怒气。这么多人公然违命,他虽不便处理全部,却也必定要用领头的杀鸡儆猴。
——我的命令,你们忘了?
有人辩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