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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七又转过头望着楼下。
“我那时候也是的,所以不明白。现在虽然明白了,看起来已经晚了呢。”
感到极度的落寞。
已经晚了。已经留不住她。
可桓远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
“七郎,莫非觋罗已经——”
“还活着。”
不算是活着,也不算是死了。对她来说是一样的。
“是么。七郎,那就去找她吧。
“我答应过她,要陪她看完这些姑娘们春禊的歌舞。”
朋友道。
陶七点点头。
去找她吧。
再一次。
第 29 章
29
冉闵站在铜雀台上,望着台下河水流过,考虑着今日街头的算命先生对他说的话。
——石氏将亡。
那人低头走到他的马前停住,他以为是个男人,但从幂离下传来的,是女子温和悦耳的声音。
——大人不想做些什么吗?
女子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道。他的部下们恭敬地跟在身后,极为耐心地等待着,无人上前窥听。
冉闵没有回答。
这是谋反之事,即使说出的是拒绝的话,也难保不会落人把柄。路旁的行人看似漠不关心,但在他离开后,他们会津津乐道传入耳中的只言片语,然后这只言片语在被任意解构、添附之后会成为有头有尾的故事,从市井传入宫中,传到朋友的耳里。
不是什么好事。
朋友要操心的事够多了,不必再让他为无稽之言所恼。
女子抬起头来。透过幂离的薄纱,他看到一张年轻女子的脸。
很美的女子。和他母亲一样,有温柔淡雅的眉眼。
汉人女子的脸。
他本以为那女子还会说什么,但她只是对自己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人群里。
谶纬可是重罪。按他的职责,本该将这女子抓起来投入大牢,但他只是让她走了。这都城里多得是心怀鬼胎的人,那些人尚不能兴风作浪,何况是个寻常女子。
不过,若说一点都不在意,那就是说谎了。
石氏将灭……么。
似乎并不是不可能。只要这北方的汉人和胡人一日不能相互接纳,就总有可能。
他这么想,朋友似乎也是这么想。石泓本迟迟下不了决心调和朝中胡汉大臣之间的矛盾,在打下秦地之后却一改之前的犹豫之态,立刻着手了。
毕竟符氏便是任凭自己和汉人的对立愈演愈烈、最后变得不可收拾之时,才被朝中鲜卑人钻了空子。
他们也是钻了这空子,或者说,天命此时站在他们一边,他们顺应了天命。
但那天命要离他们而去了吗?那女子凭什么作出将亡的断言?
她看起来胸有成竹,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不该放她走的,至少应该问一问她那样肯定的理由。
但是已经晚了。邺城这么大,要找一个人并不容易,何况兴师动众起来,反而显得可疑,何必去招多余的麻烦。
他们的麻烦已经不少了。
据说长安的内乱由“招魂”而起。这流言在赵地也早已出现,只不过没有发生任何能够验证那流言的事,所以只是流言而已。但这流言如同活物,在他们攻占雍州入主长安,然后又返回邺城之后,这流言似乎阴魂不散地跟着他们回来了。
有人死了,但与符氏不同的是,那些人并非死于疯病,而是死于严重的外伤。
——被剖开身体夺走了。
——什么被夺走了?
——魂魄啊,魂魄被夺走了。
有些人说,晚上在家中看到黑气侵入,早晨醒来家人身上就留下可怕的伤口,另一些说看到了妖物,举着爪子闯入门扉,大啃大嚼一通之后扬长而去,剩下没了魂魄的受害者挣扎不止。
还有更夸张的传言,但所有的传言都各不相同。
怪就怪在这里。
和符戎不同,朋友一直无暇理会这流言。说服同族的王爷们不要明里暗里对皇帝任用汉人、施以汉人的经世致用之道加以阻碍,就够令人焦头烂额了。
——我们既然从关外入主中原,应对之道自然要随之变化。汉人能一直占据这里让我们难以进入,难道不证明了他们的为政之道必定有可取之处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当年他们跟着匈奴人夺了汉人的地盘,本以为被遗弃的小皇帝死了便能高枕无忧,谁知逃到南方去的汉人立刻就拥立了一个新的,被困在北方的汉人们没有一刻不期待着南方朝廷的返回。
他也是汉人。他遇上了这乱世,他也要活命。
他还是个少年时,父亲带着他们一家投奔了在匈奴人手下领兵的羯人。
是奔着荣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