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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老了后,特别怕摔,因为骨质疏松,骨骼强度低,轻轻一摔可能就是多处骨折。
    可是他没想到,在一个不到四十岁的人身上,也会看到这么可怕的事。
    他听到了不只一声骨折骨碎的声音。
    剧组的医生赶来前,助理忙让颜意把谢宿背上车。
    颜意看着跌在地上,腿部扭成一个不正常弧度的谢宿,没动。
    “快点!你还想不想要工作了!”助理紧张地冲他大喊。
    颜意松开紧攥的双手,弯腰将谢宿抱了起来。
    他那么瘦,被抱起来时,裤腿向上提拉,露出枯瘦的脚踝,小腿上多次注射后留下的针孔没逃过颜意的眼睛。
    抱着谢宿的颜意,手背泛起青筋。
    他想起尘封在灰色记忆中的一个人。
    福利院其实正常健康的孩子极少,健康的孩子进去不用多久,就会被排着队的家庭领养走。
    留在那里的大多数是残疾的,不健康的,可能并不长的一辈子都要待在里面的人。
    隔壁有个哥哥得了一种叫瓷娃娃的病。
    他的骨头很脆弱,一个喷嚏都可能导致骨折。
    从出生到颜意见到他那年,他都没走过路,他永远躺在床上,只有两只胳膊可以活动,其他骨骼都是畸形的。
    福利院“妈妈”让颜意照顾他。
    颜意永远记得,掀开毯子时,他畸形身体上那些骇人的手术缝合痕迹,那些藏苍白表皮之下的细密血点。
    他费力地向颜意伸手,错位的小手那么瘦那么凉,凉到心里。
    握着他冰凉的手,那段时间颜意一直陪着他,照顾他。
    颜意离开福利院时,他急着伸手,从床上摔了下来。
    摔下那一声响,穿过时空和记忆,跟刚才谢宿摔倒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重重砸在颜意的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么!
    第6章
    颜意把谢宿抱上保姆车,放在长沙发上,给他擦汗。
    谢宿艰难掀开疲惫的眼皮,恍然看见颜意眼里多了和之前不同的东西。
    助理晚一分钟跟上,把车门关好,不让剧组其他人进来。
    见谢宿疼得满额头是汗,他从一个保险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和一个注射剂。
    那小瓶里是芬太尼。
    阿片类止痛药,属于管制品。
    助理以为颜意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什么都不懂,直接给谢宿用了,“忍一忍,我们自己的医生马上就到。”
    颜意紧紧盯着还没关上的保险箱。
    里面除了这种止痛药,还有几种药,其他的他看不懂,但量最多的他看出来了,是一种新陈代谢型类固醇。
    他的眼睛慢慢红了,不知是怒火烧的,还是哭意忍的。
    谜底已经揭开了一半。
    至少谢宿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及他身上的针孔是怎么来的,颜意都明白了。
    他一年要拍十几部电影,身体怎么撑得住,撑不住这些人就用药物强行让他撑住。
    新陈代谢型类固醇,颜意知道这类药物是因为他喜欢看运动类竞赛,赛前赛后关注比较多,这类药物是世界运动会的禁药。
    它能快速提高人的肌肉力量和侵略性,但副作用很可怕,会影响人的骨骼正常生长,会严重损害肾功能和肝功能。
    如果是男性长期服用,还会造成阳痿。
    这只是一种,已经如此可怕,保险箱里还有颜意不了解的药。
    谢宿的身体究竟变成什么样,他不敢猜。
    谢宿的身体就这样坏了,坏了之后磕磕碰碰难免出现问题,他们不让其他医生碰,在他们的医生来之前,就用这种效果极快的管制类止痛药给他用。
    而这种阿片类止痛药是会严重成瘾的。
    这种瘾或许也是牵制住谢宿的手段之一。
    颜意蹲在沙发边揉眼睛,体会到了005说的谢宿太苦了究竟有多苦。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骨骼疏松,内脏受损,禁药成瘾,可能性的阳痿等问题,每一个都是难以忍受的。
    谢宿他活在一个人类围成的小地狱里。
    即便从这个小地狱中逃出来,他也无法活下去。
    他的身体已经毁了,他已经成瘾了。
    最可怕的不是身在地狱,是身在地狱,还要靠地狱而活,离开地狱无法存活,心里便没了任何希望。
    颜意觉得如果是他自己,他不一定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谢宿还在苦苦支撑,是他足够坚强,亦或是其他。
    颜意起身给两人倒了两杯水,嘴边的话还没说,温杭就带着他们的医生来了。
    “他是谁?怎么在这里?”温杭指着颜意不满地问。
    “这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小助理,很可靠。”助理讨好地对他说。
    “可靠?”温杭盯着颜意的脸嗤笑一声,“你下去!”
    温杭应该也有三十岁了,但他和谢宿不一样,依然是一位拥有初恋脸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张脸,贴到谢宿耳边,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刺激得谢宿面容扭曲,愤然起身,摔倒变成这样。
    颜意什么都不能说,他还要笑脸相迎,听话地下车。
    秋日的夜晚,乍然从车里出来,被凉意席了满身。
    十五年后的夜空,一样看不到多少星星。
    十五年后的世界,依然不可能没有阴暗。
    场务们拖着沉重的道具,在深夜里疲惫工作,腰背被道具压弯,脚步缓慢而沉重。
    灯光打在他们蜡黄的脸上,衰惫而麻木。
    颜意搓搓胳膊,揉揉脸,艰难地换上笑容,继续跟剧组的人拉关系套话。
    接下来几天,颜意都没见到谢宿。
    听说他去医院了。
    没有谢宿在,男四每天吃着干巴巴的盒饭问:“颜意,这两天怎么没粥了?”
    颜意:“两个人不值当做一次。”
    男四:“……”
    剧组对谢宿翘首以待的人,除了颜意,又多了一个。
    第四天下午,谢宿终于回来了。
    颜意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他想见到谢宿,见不到不安心,但见到了,又想让他多在医院休息两天。
    今天他没来得及准备粥,找机会走到谢宿身边,向他手里塞了一颗比往常大很多,包装漂亮的糖。
    谢宿看着比前几天更憔悴,眼神麻木而空洞,见到糖果后眼里亮出一缕微弱星光。
    他抬头看向颜意。
    颜意竟然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想法。
    他在无声地问,这次为什么不给他剥糖纸了?
    前几次喝完粥,颜意都是剥好糖纸,直接把糖塞进他的嘴巴里,而这次给的是一个完整糖果。
    颜意说:“谢老师不觉得,亲自剥开这么漂亮的糖纸,就像拆礼物一样开心吗?”
    糖果本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