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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他抢过责任书,就要签下自己的名字,朴妈妈太过害怕,哀求着他,“老公,不能签,我害怕,怕我的智善躺在那里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朴爸爸含着眼泪,“咱们不能耽误医生抢救的时间。”
    朴妈妈收回了自己的手,虚脱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双眸失神的望着手术室大门,不发一语。
    裴瑞希强忍着内心的害怕,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通过浅薄的意识去寻找,弥漫的云雾,看不清方向,却有熟悉的气息,意识到自己成功来到了智善的大脑里,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没有陷入深度昏迷,否则他真的有可能找不到她。
    他四处寻找,透过薄凉的雾气,希望能够看见熟悉的身影。
    内心唤着,“智善?”
    一连唤了好几声,都不见她。
    他有些害怕,怕她故意躲着自己,陷入深沉的意识,不肯走出来。
    远远的,他听见了唏嘘声。
    他穿过云雾,走近一看,很像他在学校的音乐室,远处的一男一女好熟悉,熟悉到好似上个世纪的事情,他就快要忘干净了。
    “瑞希,对不起,我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订婚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谈好吗?”她只一出口,他就知道这是当时她离开的那一天。
    当时听到这话,他很难过,如今再听,他却没有了当初的感觉,平淡了许多。
    “智善,如果我说,这一次不会再继续等你了,你还会走吗?”
    她拉起了他的手,急切的说道,“你若不想我走,我就不走了好吗?一辈子都陪着你好吗?”
    他笑了,将她纳入怀中。
    她美目含笑,笑中有泪,有满足,有踏实。紧紧的抱着她,“瑞希,我哪里也不去,所以你也不许离开我。”
    裴瑞希别过头去,忍住内心的酸涩,原来她最执念的终究是那日的事情。
    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把抓住陷入自己世界里的朴智善,沉着声音说,“和我走。”
    朴智善微怔,看着眼前的瑞希,那她刚刚抱的人是谁?
    再回过头时,哪里还有什么人?
    她一路小跑着跟着始终沉着脸不语的裴瑞希,心中多了几分恐慌,“瑞希啊,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回你该回的地方?”
    她低声呢喃,“我该回的地方?”刺眼的光亮越来越重,几乎睁不开眼睛了,她还未完全做好准备,被人从背后猛地一推,陷入了昏沉的意识之中。
    裴瑞希蓦地睁开了一双锐利的眸子,耗费了太多的精神力,他已经有些站不稳了,却还在强撑着自己的意识。
    他一眼不眨的看着手术室的大门,连爷爷跟他说话都没有听见。
    还是裴妈妈扬起了声音,唤他的名字才听见。
    他抬眸望去,见爷爷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着什么?
    “我问你话呢?你早在乎智善,她会出事儿吗?”裴爷爷的吼声犹如洪钟,轰鸣震耳。
    裴瑞希蠕动着嘴唇,沙哑的问道,“爷爷,你说什么?”
    “等一下智善出来了,挑一个好日子,把你们的婚礼办一办,你可不能再辜负人家了。”
    听闻此话,瞬间犹如雷劈一般,他强忍着要晕厥到阵阵发冷的身子,下意识摇头,“我已经结婚了。”
    “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你就应该离了,今日这事儿你必须听我。”
    “不,我不离婚,我爱的人不是智善,这样做对她不公平。”
    被孙子当众拒绝,裴爷爷脸上挂不住面子,尤其是朴家人脸色更难看了,他不禁用力拄着拐杖敲打着地面,“你说什么?”
    “对不起爷爷,我不能娶她。”
    “你给我跪下。”
    裴瑞希照做,恭敬的跪在了爷爷的面前,也顾不上此时的自己会不会丢脸。
    裴妈妈心疼的直掉眼泪,“瑞希,你一定要为那个女人闹的大家都不得安宁才甘心吗?”
    他低着头,掩去眼底的伤痛,未作声。
    “裴瑞希,别以为我们朴家巴着你不放,现在是你害的智善躺在手术室里,你总该为你的过错付出代价吧!”朴妈妈都是戳着心窝子说话。
    裴爷爷冷声问道,“爷爷再问你一遍,你离不离婚?”
    “对不起,爷爷,我不能。”话刚落下,裴爷爷的拐杖就轮了上来,吓得在场每个人都冷冷的倒抽了一口气。
    裴家老爷子怒火高涨,面目狰狞的继续问道,“你离不离婚?”
    “对不起,爷爷,我不能。”
    他说完,又被爷爷狠击的一棍。
    裴妈妈不忍再看,只能转过身子去,偷偷的抹眼泪。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让儿子碰见那么个祸星?
    “你离不离婚?”
    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坦然的面对接下来该承受的棍棒,继续口硬道,“对不起,爷爷,我不能离婚。”
    “你……好啊,裴瑞希,你真是好样的。”
    朴家老爷子开口了,“你们要教训不肖子孙回家去,别在这里上演这么一出,整的我们家智善好像没人要似的。”
    这不是顶撞长者这么简单,在裴家老爷子的眼里,孙子不听话,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忤逆自己,分明就是不孝的表情,他此刻都快被气到脑袋发昏,眼睛充血了。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离不离婚?”
    裴瑞希摇头,“我不能离婚。”一想到要失去她,他就快痛的没法呼吸了,不,他不想失去她,他想陪她共度一生,生好多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宝宝,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裴爷爷抡起的拐杖停在半空中,脑袋充血,昏昏涨涨的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庞大的身躯晃晃悠悠的朝后倒下,就站在一旁的裴妈妈眼疾手快的上前搀扶着他。
    裴瑞希眼见爷爷倒在了妈妈的身上,两个人一起跌坐在了原地,他吓得满面苍白,连滚带爬的冲了去,眼睛内的血丝炸开,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倒下的爷爷,“爷爷,爷爷,你别吓我?”
    裴妈妈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呵斥他,“瑞希,你想要气死你爷爷不成?”
    此刻连朴家人都跟着冲了过来,好一顿的搀扶,朴智慧吓得跑去喊医生了。
    裴老爷子嘴角歪斜,有口水隐隐流下,这个症状吓坏了所有人。
    裴瑞希的心蓦地一沉,抓着爷爷的手都在发抖。
    裴家老爷子执着的继续问,“你,你离,离不离婚?”
    他内心万分的煎熬,他不能离婚,再看爷爷一副被他气的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模样,他承认自己终究没能那么狠心,还能再次毫不犹豫的说他不离婚。
    裴妈妈痛哭,“那个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自己爷爷的生死都不顾了,你当真要做气死自己爷爷的孙子吗?”
    裴瑞希心中悲痛,不,他不能。
    他只想与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为什么就那么的困难?
    内心的涌上了浓浓的颓败感,他抓着爷爷的手,还在不停的轻颤,颤的他的心都跟着漏跳了好几拍。
    狠狠的闭上了眼睛,沙哑道,“我离。”
    他从来不知道,这两个字说出口竟是那么的困难,几乎要了他的命一样。
    此时医生赶来,将裴家老爷子一起送进了手术室,裴瑞希却虚脱的坐在了地上,眼里一片的死寂,仿若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毫无生气。
    朴在珉第一见到这样的裴瑞希,心里忍不住的酸涩,想要上前扶他起来,却发现他比死人还沉,根本没有了意识。
    朴爸爸与朴妈妈坐在一旁等待手术,在他们的心理,如果裴瑞希是女儿活下去的唯一支柱,他们愿意卑鄙一回。
    裴妈妈见不得如此颓废的儿子,抱着他不停的流眼泪。
    “瑞希,别怪妈妈和爷爷逼着你做决定,那个女人不适合你,你们早晚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差异,到了那个时候,你再想回头就晚了。”
    裴瑞希什么也听不见,任由妈妈抱着,哭着,他放佛被隔绝在了世界以外的空间,这个世界里没有欢乐,没有幸福,没有喜悦,没有她……
    他不知道这样悲伤的世界还要持续多久?
    他一夜未合眼,等到了智善的手术成功,等到了爷爷安全的被推了出来,他才动了动僵硬到麻木的脚,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压低了帽子,望着没有尽头的路,希望这条路会一直没有尽头,他是不是就可以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时间还不到,她还是他的老婆,谁也改变不了的事情。
    站在楼下,看着已经大亮的天,他坐在楼下的小公园凉亭,湿凉的雾气将他折腾了一夜才干的衣服又彻底打透了,他不知道要坐多久,很想一辈子坐下去,当一个缩头乌龟。
    站起,身形轻晃,他终究忍着不适上了楼。
    打开门,客厅摆放着昨晚他送的蓝色妖姬,蓝的刺痛了他的双眼,眨眨酸痛的涨红的眸子,将眼里的热浪逼回眼眶,他轻轻的推开了卧室的房门,却不见她的身影。
    蓦地,他惊慌了,怕他还没有道别,她就选择无声的消失了。
    迅速转身,眼前一片眩晕,他急于狂奔出去,却因为脑袋充血不足,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一夜未睡,又在冰凉的江水里折腾了那么久,还利用了大量的精神力闯入智善的精神世界里,他已经精疲力尽了,再也无法从地上爬下来。
    直到躺在地上缓了三五分钟,他才勉强的从地上爬起来,隐约间好像听见了传真滴滴答答的声音,他连想都没想,直接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见她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正在整理文件,他没来由松了一大口气。
    裴瑞希咬着牙关,拖得时间越久,他就越说不出口,所以,他选择快刀斩乱麻。进门便说,“我喜欢的女人回来了,我们离婚吧!”
    多烂的借口,毕竟智善回来了那么久,她也见过两面,撒这个谎,她会不会怀疑自己呢?
    她连想都没想便回答,“好。”
    她回答的速度就和他当初答应和她结婚的速度一样快,不知为何,他的心倏然麻痹,紧接着疼痛从心脏处开始蔓延,疼的他不知所以。
    这一刻,他竟然特别想要大笑。
    好像问问她,有没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过他?
    裴瑞希侧过头,再也忍不住眼角的泪珠流淌,以极快的速度抹掉眼泪。故作轻松的问道,“你想要什么?”
    易醉摇头,“没有。”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怎么忘记了,道格拉斯家的长女怎么会缺钱呢?他若是真的给她一笔钱,绝对是自取其辱。
    他自作主张,“这套公寓归你。”
    易醉颔首,也不拒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裴瑞希望去,眼底闪过一丝哀痛,他的宝贝,这辈子谁都不能替代的宝贝,还未出生就在一个父母不健全的家庭中长大,她以后的思想会偏激吗?会因为没有父亲的参与而变得胆小吗?会不会被人欺负了,都不敢反抗,长大遇见了喜欢的男生,会怎么办?
    一想到这一系列的可能性,他的心都跟着绞痛起来了,捂着胸口,微弱的气喘着。
    若是沁儿有一天长大了,会不会恨他?
    沁儿的恨足以毁灭他,他不要沁儿恨他,他想陪着她长大,想要看着她成长的每一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