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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救之信

      京城中,萧弘的离开犹湖面上的一丝涟漪, 过了两日又平静如常。
    唯一的新鲜事便是他走后不久, 礼亲王的婚事也跟着定了。
    皇上终于随了贵妃的愿,将户部尚书长孙女指给了礼亲王萧铭。
    李茜被提前接回了李家待嫁, 李尚书得偿所愿, 家中出了皇子皇妃,底气不免更足了些。
    指婚当日, 旁系姻亲纷纷往来庆贺,极尽喜气。
    而这边, 贵妃则盛装邀请各宫主子来芳华宫喝茶赏花, 可见是心满意足。
    众妃之中也就只有兰妃心中发酸,贵妃瞧着她强颜欢笑的模样, 更是一扫眉间忧愁, 恢复这往日的艳丽张扬。
    没有萧弘在京中碍眼,萧铭又在皇上面前大大得脸,真是花也红了,水也清了, 心情都舒畅了起来。
    两方做亲, 哪一方都高兴。
    唯独打算徐徐图之的萧铭懵在原地,他想不明白, 怎么这么快帝王就赐婚了呢?
    他是打算伺机寻找李茜的错处, 以受伤者的姿态让这门婚事作罢的。
    可有些事情需当断则断, 缓上一缓的结果便是无可更改。
    正因为知道他性格不够果断, 不敢对着帝王和母亲直接反驳, 所以萧弘临走前便操着“善解人意及宽宏大量”的好兄长人设,直接劝说了天乾帝将他这门糟心的婚事给定了。
    现在圣旨已下,萧铭就更不敢求帝王收回成命,李家已经跟他绑在了一条船上,这门婚事他不认也得认。
    贺明睿陪着喝了两回闷酒,说了诸多好话软话。
    毕竟帝王并不知晓李祖辉做的事,能如此干脆地愿意将户部尚书孙女指给萧铭,可见是真喜爱这个儿子,也终于让萧铭打起精神来。
    天乾帝了却了两个儿子的终身大事,如今只剩下最让他头疼的长子还打着光棍。
    不过不着急,萧弘的王妃他得仔细看看,小心谨慎为上。
    今日折子不多,天乾帝没坐多久就批完了。
    净事房的太监递了端着绿头牌进来。他正要翻一个,却听到外头传来一声隆隆的闷雷声。
    “下雷雨了?”他随口一问。
    黄公公道:“可不是,夏日多雷雨,也好去去这个暑气。”
    于是天乾帝随手让净事房的太监退下。
    “皇上?”黄公公有些不解。
    “弘儿离京也有两个月了吧?”
    黄公公笑道:“过三日了,奴才算着日子呢。”
    天乾帝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其实两个月也不长,可帝王上朝时坐在丹陛上,听着下面朝臣禀告,总会下意识地往边上一瞥,然而却没见到那熟悉的挺拔身影,很不习惯的同时还有点怅然感。
    更别说朝会之后,往常这臭小子还会隔三差五得跟着溜达过来献殷情,讨论国事。
    那张贱兮兮的不正紧的脸,一双笑眯眯藏着小心思的眼睛,嘴里吐出裹了蜜一样的马屁话,只要看着这个儿子,帝王心情就很开怀。
    而且还特别的暖心体贴,能将老父亲的心都化了的那种。
    有好东西必定想着宫里头的爹,还没赚上银子就先把干股送上来……对了生辰的时候总会给他下碗长寿面,几年过去了,这厨艺也算有所长进,好不好吃另一回事,总算是熟透了才端上来。
    人不在跟前,这一点一滴的好就会被无限放大,天乾帝压根就没想起萧弘还有梗着脖子顶撞,气得他很想狠狠踹两脚的时候。
    萧铭跟萧奕也殷勤,后宫的皇子公主都费尽心思讨好他,也时常过来嘘寒问暖,送上各地的奇珍异宝,可就缺了那股子虽然交心亲切的感觉。
    这一比较起来,长子的好就更加珍贵而怀念了。
    黄公公一瞧,就知道帝王又在思念远在江南的大皇子。
    他心中忍不住一叹,就冲这离了跟前反而更加得圣心的情形,今后大位,大皇子是十拿九稳了。
    “黄吉。”忽然,帝王收回神思唤道。
    “奴才在。”
    “弘儿的信这次是不是迟了?”
    黄公公一愣,抬起手算了算日子,点头道:“是呢,往常隔个三五日就会送进宫,这次都过了六日了。”
    天乾帝皱起眉头,不悦地吐出一口沉沉的气。
    黄公公安慰道:“大皇子应该已经到江东了,怕是考察地形,探看水坝过于忙碌,便耽搁了一两日吧?皇上要不再等等,说不定明日就到了。”
    这是有可能的。
    别看萧弘平日里吊儿郎当,很不正紧的模样。
    可办事从来都不含糊,特别的用心仔细,让天乾帝很放心。
    不过他心里头还是有些不高兴,冷哼道:“再怎么忙碌,抽点时间写封信总是能的吧?又不用动脑子,通篇白话流水,一盏茶功夫就能写上一叠。”
    天乾帝已经收了好几封这样的了。
    萧弘就交代了从早上挖开眼睛,到晚上闭上之前的所有琐事,就差告诉老父亲他出门先迈左脚还是右脚!这样的流水账之下,也亏得萧弘每次还能翻出点不一样来,添几笔路边的景色和一路上跟侍卫们混在一起探听的八卦消息,末了,按照惯例,慰问一下好父亲可安好,结束。
    天乾帝说在这里顿了顿,忍不住发起牢骚:“这也就只能给朕看看,若是让其他人瞧见,朕还得想法子替他灭个口,否则让人知道大皇子写出这种三岁孩童的信,简直能笑死人!”
    虽然帝王满脸的嫌弃,可黄公公一想到天乾帝有事没事总喜欢拿出大皇子的信来瞧瞧,就知道口是心非的厉害。
    黄公公便笑道:“皇上,大皇子也是知道您挂心他,是以才事无巨细地告诉您,这不就跟您在他身边一样嘛!再者,殿下的文采就是如此,向来直白,若是哪一日他变了个模样,您才不适应了呢。”
    天乾帝自然也只是说说,跟诸多抱怨孩子的家长一样,嘴里说着哪儿哪儿不好,为的就是听旁人夸奖哪儿那儿都好。
    这话他没处说,只有黄公公懂他心意,才能谈论个一二。
    “就是你这老货老是为他说话。”天乾帝满意了,便道,“派人去瞧瞧,若是有了直接送进来。”
    黄公公笑着应了下来:“是,皇上。”
    正说着,一个小太监躬着身从殿门外急匆匆而进:“皇上,江东承恩侯送来折子。”
    “这么晚了,怎不明日送来?”黄公公问道。
    小太监回答:“这其中还有一份英王殿下的。”
    他这一说,黄公公便不再多言,过来取走了两份折子,挥手让人退下了。
    “皇上。”
    天乾帝一边接过折子,一边随口道:“弘儿的折子怎么是承恩侯送过来?”
    “这,老奴也不知道……不过皇上,吕家也在江东,虽不是奎梁县,可就在隔壁洛淄县,怕是殿下与承恩侯有事相商吧?”
    天乾帝点了点头,毕竟从亲缘上说,承恩侯是萧弘的舅公,有所亲近也是正常的。
    两份折子,承恩侯的在上面,天乾帝便先打开了。
    黄公公一边给帝王添茶,一边瞧着他的表情。
    只见帝王眉头一扬,似乎有些惊讶,接着笑了起来,还笑出了声,特别高兴的模样。
    “皇上,可有好事?”他陪着笑问。
    “好事,的确是好事,朕是真没想到呀!”天乾帝放下折子,端起茶卖着关子说,“你猜猜看?”
    黄公公惊讶了一下,忙道:“这老奴怎么猜的着,莫不是治水有法子了?”
    “这乃其一,不过不是重点。”
    “那,那还能有什么更好的事,让皇上如此高兴?”
    天乾帝将折子直接给了他:“你看看。”
    黄公公见帝王兴致真的高,又随意给他看折子,可见是私事,便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接过打开。
    而这边天乾帝则是悠悠喝茶,一边感慨道:“舅公,舅公,真是天生的姻亲!”
    黄公公快速地浏览完毕,然后将折子放下,惊喜道:“真是恭喜皇上,恭喜殿下,怪道老奴怎么都猜不着,原来是殿下红鸾心动,真是个好消息。”
    帝王认同地颔首:“是啊,弘儿向来对女子不上心,前几个又让他丢了脸,没想这此去了一趟江东,倒是看上了吕家五小姐,真是让人又惊又喜。”
    天乾帝最操心的就是萧弘的婚事,因着青莲寺老和尚的一句挂言,婚事得一直放到二十岁之后。
    不过若是萧弘有了心仪对象,哪怕成婚晚些,先赐婚都是无妨的。
    黄公公恭维道:“承恩侯当初便有与谢阁老相并的美名,吕家又是大族,吕小姐定然贤德淑惠与太后一样,这门亲事,老奴觉得极好。”
    天乾帝重重地点头。
    吕家进退有度,识大体,讲大局,他一直记得承恩侯洒脱放权回乡的情形,愧疚的同时更有一份欣赏。萧弘若是娶了吕家女,他是极为赞成的。
    “这么多年,承恩侯从未向朕要求过什么,子弟皆以真才实学科举入官,实在难得。弘儿与吕家结亲,乃是天意所为让吕家再出一个皇后,应该的。”
    黄公公道:“皇上说的极是,最妙的还是殿下喜欢。”
    “哈哈,正是。”天乾帝看着另外一封萧弘的折子,打趣道,“朕都无需看,就知道这小子写了什么,都是过来人,朕懂。”
    他虽这么说着,不过也好奇这小子会如何向他表露对吕家女的爱意和喜欢,会如何求他赐婚。
    “吕家委屈了这么多年,子弟也该升一升了。”他一边说一边翻开了萧弘的折子。
    黄公公是知道天乾帝的打算,等萧弘治水回来,有了功绩,便要册封太子。
    而作为太子的妻族,自然不能比顺亲王和礼亲王来的低,提拔吕小姐的父亲和兄弟,来加重未来太子妃的身价,这是惯例,也是吕家该有的体面。
    黄公公道:“大皇子知道怕是得好好谢谢皇上。”
    他正等着帝王看完信与他笑话萧弘,然而却没想到天乾帝脸上的笑意反而快速地收敛起来,最终遍布寒霜。
    黄公公心下一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只见天乾帝蓦地将折子重重拍在御案上,接着站起来吼道:“来人,即刻宣内阁诸臣,另兵部尚书魏国公觐见!谁敢耽误一刻,朕要他的脑袋!”
    如此严厉的话,是黄公公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的,让他心跳如擂鼓,胆寒不已,他二话不说立刻快跑着出门吩咐下去。
    等他交代完毕,忧心忡忡地回来时候,他却发现帝王的手微微在抖。
    “皇上……”
    天乾帝抬起头,轻声地说:“弘儿怕是不好。”
    黄公公闻言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怎么不好,他很想问问帝王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份萧弘的折子,忍不住道:“皇上,老奴可否瞧一眼……”
    此时,帝王已经平静下来,然而目光令人心惊胆寒,不过却还是点了头。
    黄公公艰难地滚动着喉咙,拿起折子,打开。
    萧弘的字迹依旧是那样熟悉,可是那措辞口吻却完全的陌生。
    华丽的辞藻,文采斐然,却透露着一股子诚惶诚恐的恭敬,谦逊地仿佛换了一个人,那是英王就算写正经奏章都不会有的语气。而当他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黄公公瞬间明白了。
    这个时候,天乾帝面无表情地道:“弘儿说过,治完水就要在江南逗留,看看棉花织布,谈谈生意。且不说这些奇怪的话,最后这一句显然是在告诉朕,他是在别人的监视下写的,为的就是告诉朕他很不对劲。”
    “殿下可是皇子,堂堂亲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逼迫他呀!再者,您不是还将兵符……”
    是啊,他极其宠爱的儿子,再尊贵没有的皇子,谁敢逼迫他写上这样一封求救的信。
    “怕是无法及时调兵呀!”
    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告诉他,显然已经迫在眉睫。
    “吕家……”天乾帝的眼里酝酿着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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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三十章,皇上总算是又出来了,来恭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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