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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韧回头看向她房间,木代恰好推门出来,倚着檐下的立柱,打了个呵欠。
罗韧失笑,起身过去。
她昨晚没睡好,一大早又起来烧什么弟子茶,绷足了这么久的精神,终于疲惫,眼窝里淡淡的青,看着怪心疼人的。
罗韧问她:“师父呢?”
“睡下了。让我也去睡,说晚上还有好多事支使我做。”
这梅花九娘行事也真怪,放着青天白日的不把话交代了,非得等到月黑风高。
不过木代师门的事,他也不好多作评价。
罗韧送木代回房,比起厢房的简陋,她真正住的是大户人家房间,连床都是徽式的“满顶床”,上顶、下底、左壁、右壁和后壁都是木板满封,但是雕镂精致,前头绣金线的帐子一放,像个独立的小房子。
木代爬上去,被子一拉,长吁一口气,只喃喃一个字:“困。”
罗韧低头帮她把被角掖好,说:“木代,我该走了。”
她蓦地睁眼,狠狠盯着他,罗韧无奈的笑,过了会,木代负气样,一把掀开被子,跪起来搂住他,脑袋抵在他胸口,不吭声。
罗韧低头亲亲她发顶:“咱们不是说好的吗?”
“明天。”
“木代,这套对我可不管用。”
“明天。”
“不兴耍赖,今天明天,也没太大区别……”
“明天。”
小丫头,字字铿锵,脑袋抵的他胸口生疼,语气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罗韧拿她没办法:“好,明天,你好好睡觉。”
木代唇角终于露出浅笑,乖乖躺回去,顺手把马尾的发圈摘下,黑亮的长发散开来,罗韧坐到床边,帮她把头发理顺,她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鼻息浅浅,睫毛轻颤。
明天。
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说了会拼死为了她活着,做不到怎么办?如果他回不来,如果他死了,她会不会哭?
罗韧忽然难受起来,顿了顿掏出手机,轻轻给她拍了张照。
点开相片回看,真是漂亮,那么精致小巧的侧颜,连睫毛有几根都似乎清晰可数。
正看的入神,木代忽然睁开眼:“罗小刀,你偷偷拍什么?”
罗韧也不回答,任由她把手机拿过去看。
她趴在床上,托着腮看了一会,仰起脸看他:“罗小刀,你不是给我拍过照片吗?”
胡说八道,什么时候给你拍过?
“要是我找出来了怎么办?”她眼睛滴溜溜转,“改后天?”
罗韧笑出声来,顿了顿轻声说:“别闹。”
木代低下头,指尖在照片上一张张滑过,最后点出一张,举着手机送到他面前。
这是……
罗韧眉头皱了一下,很快想起来,这是重庆,薄雾蒙蒙的江景,他拍的是对面的索道过车。
有问题吗?
木代催他:“放大啊。”
放大?罗韧迟疑着,放大照片。
木代催他:“看出来没有?”
“看出什么?好大车厢,好多人吗?”
木代气坏了,平时挺精明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傻了呢。
她拿过手机,把那张照片放大再放大,恨恨点着那个压根看不清楚模样的穿大象头T恤的自己:“我,我呀!”
话还没说完,罗韧轻笑着从身后搂住她,埋头在她肩窝里,轻轻咬她耳垂。
木代脸一红,讷讷把手机放下,原来他已经看出来了。
她找话说:“曹胖胖当时也在,就在我边上,你看到了吗?”
罗韧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目光长久地停在那张照片上。
想着:我一定回来,一定要回来。
***
这一晚,有雾镇终于展现出它的原貌来。
晚上十点多就起雾,开始时极薄,片丝只缕,像是柳絮在夜空里飘。
慢慢的,越来越满,肉眼辨识不出什么分别,但偶尔看向门外,总觉得什么都罩了一层纱,蒙蒙的。
临睡前,郑明山来过一次,说今晚必定会起一场大雾,因为白天是晴天,按照有雾镇的惯例,白天越晴,晚上的雾就越大。
还跟罗韧说,半夜的时候,那浓雾铺天盖地,你要是开门,能看到雾气往屋里飘——比之电视电影里的烟雾效果,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梅花九娘晚上要交代木代重要的事情,想来自己是没机会跟木代见面了,罗韧很早就上床休息,但睡不着——门口总是传来曹严华蹬蹬小跑的声音,跑出去,跑回来,跑出去,又跑回来。
罗韧受不了,披着衣服起来,终于在某一次截住曹严华:“你跑来跑去的干什么?”
曹严华文绉绉回答:“学以致用啊。”
“大师伯下午教了我那么多规矩,我不得照做啊,哪怕以后不做,这学完还热乎着,装也得装的积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