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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迁西回味了一下,又摸一下鼻子,有点儿不对味:“我忽然就犹豫了怎么回事儿,这感觉怎么就像……你是为了我才打台球的呢?”
宗城看着他,目光淡淡的,看了几秒,手一拉,合上了门,声音隔着门传出来:“不接待嘴骚的,没事儿你可以走了,我做题了。”
“操?”林迁西面朝门站着,咧了咧嘴,心想这话说得是挺骚的,人家凭什么就是为了你打球啊,真太自恋了。
他把表塞回书包里,又背到背上,下楼回去。
是真的,刚才拿到那张签过字的表时,他真就犹豫了,忽然就觉得可能该去打。
宗城真没再问,完全交给林迁西决定。
第二天早上,他还是跟平时一样出门去学校,远远的,还没到杨锐的杂货店外面,他就先往打台球的那间屋子看了一眼。
昨天应该是林迁西锁的门,现在门已经开了,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从那门口经过,进了隔壁的杂货店。
离得远,但宗城还是看了出来,那是秦一冬,可能又是来找杨锐的。
杨锐昨天不在,今天开门早,正坐杂货店里吃早饭,听见一声“锐哥”,抬头就见秦一冬进了门,打招呼说:“这么早来我这儿,有事儿?”
秦一冬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纸,递过来:“我昨天走太急,在这儿买了东西忘给钱了,这里面是钱,你帮我给他。”
“给谁啊?林迁西?”
“就他,昨天他站店,我在他手上买的东西,当然给他,十四块五,不少他的,让他自己再回头跟你对账。”秦一冬把那团纸放他吃饭的小折叠桌上。
杨锐嚼着咸菜说:“十四块五是吧,我看到账本了,他记自己名儿下面了,你别给了吧。”
“我要他垫什么?”秦一冬顿时没好气,脸都涨红了:“他自己穷成什么德行不知道吗,我就来买个东西,该多少就多少,你替我给他。”
杨锐看他这样儿,就猜昨天八成是闹了不高兴,岔了个话:“你昨天来的时候他在打台球吧?”
“嗯。”秦一冬嘀咕:“高三了,要打就打点儿像样的吧,说不定还能混口饭吃,在这儿打什么……”
“人可不打算混饭吃了。”杨锐说:“你还不知道吧,林迁西说要考大学呢。”
秦一冬愣一下,把桌上那团纸又推一下:“随便他,现在民办学校分都不低,还贵,他那几分吹什么牛,钱给他,我要走了。”
杨锐眼睛正好看到了门外面,当即喊一声:“宗城!”喊完手上拿了那团包钱的纸,“正好,不用我给了。”
宗城远远过来,就这会儿功夫,都快走过去了,听到杨锐声音,站在了路边上。
杨锐拿了那团纸出来:“这个你带给林迁西。”他说着想把外面那层纸剥了,直接给他钱。
秦一冬从杂货店里追出来说:“就这么给他吧锐哥,我怕钱太散会丢,你别把纸撕了。”
杨锐听了这话就没撕,把纸给宗城:“带一下,反正你俩天天都在一块儿。”
宗城听到秦一冬说钱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本来不想掺和,何况林迁西都说是自己欠的,但杨锐冲他递眼色,悄悄往后面的秦一冬身上瞄,小声说:“那小子有情绪,照顾一下。”
他只好拿了,揣进裤兜,什么都没说。
杨锐回店里继续吃早饭去了。
宗城刚要走,秦一冬走了过来,直走到他面前,他就又停了一下。
“昨天那样,挺不好意思的。”秦一冬说话表情有点儿不太自然,毕竟彼此还不熟:“我想看看你水平怎么样,才想跟你打一局,没有别的意思,可能是我当时口气不太好。”
宗城往前走:“你想看我水平随时都行,我等着。”
秦一冬还没找到话接,他已经在眼前走了。
到了学校里,早读还没开始。
宗城一进教室,看到林迁西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身上穿着普通的白短袖、牛仔裤,坐那儿时稍微往上提,露出一截紧窄的腰线,一头黑漆漆的头发特别扎眼。
前面的王肖回头坐着,有点儿激动,还好比较克制,压着声儿没喊:“卧槽,西哥你那水平不去打比赛,你想什么呢?你该去教一教外面的小学生做人啊!”
“是啊西哥,去啊!”薛盛在旁边附和。
孙凯也说:“去,西哥,打比赛有什么不好的?拿奖不爽吗?”
宗城走过去,放下书包,坐下来。
林迁西顿时扭头看他:“真他妈艰难,我昨天思考了大半夜。”
宗城说:“不用跟我说,你决定。”
“……”林迁西又想起他那张干脆的签字表,不做声了。
姜皓从前面回头,看着宗城:“吴川都要急死了,就等你们俩了,到底怎么说啊?”
宗城朝林迁西看一眼:“问他就行了。”
姜皓顿时看林迁西。
林迁西站起来:“算了,我去见吴川了。”他朝宗城伸出一只手,“能赞助一支烟吗?乖仔想来一分钟的放松。”一个比赛,犹犹不决的,都让他心烦了。
宗城从书包底下摸出烟盒,打开,让他自己抽。
林迁西抽出一支,顺手拿了他的打火机,收在口袋里,准备出教室。
“等一下。”宗城想起给他带的东西了,从裤兜里掏出那个纸团:“秦一冬还你的钱。”
“……”林迁西接住,看看他。
宗城已经去拿了书摊桌上,准备早读了。
林迁西不用想也知道那小子肯定去杨锐那儿还钱了,太符合那小子的脾气了。
他把那团纸往兜里一揣,出了教室,去了教学楼最边上的男厕所。
厕所里没人,林迁西踢开一间隔间,门一关,“呲”地拨了打火机点上烟,塞嘴里,想着待会儿见到吴川要怎么说才能让他意识到高考的重要性要超过比赛,一边在心里面打着草稿,一边低着头,打开那团纸。
里面一张十块,四个硬币,还有个五毛的硬币,果然一分不少。
他拿出那十几块钱,随手揣裤兜里,打算把包钱的那张纸给扔进纸篓,忽然看到上面好像印着“台球”两个字,没急着下手,把皱巴巴的纸展开,看清楚了上面完整的字——
斯诺克台球锦标赛高中男子组地区赛报名表。
林迁西眼睛不动了,烟也忘了抽,目光像定在了上面,好半天,翻过来看一眼,又翻回去,仔仔细细地再看一遍,冷不丁地咧了嘴角,抬起头,咬住烟嘴,像是后脑勺被猛敲了一下,闷疼。
“傻逼……”他笑起来,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真是个傻逼,多不多事儿啊,老子都五十强了,还用得着报名吗……”
难怪昨天跑去要打台球呢,秦一冬,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