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陆明泽板起脸，“越说越不像话。”
    陆莲馨偷偷吐了下舌头，老实坐下喝茶了。
    陆明沾鼓起勇气刷存在感，“大哥，我觉得莲馨说的对，四、四妹也不是外人，把气氛弄得太凝重了，我都紧张了，咳咳，刚才四妹的意思是……”
    他虽不精明通透，但也没陆明泽那么实诚，故而还是听出几分陆拂桑的弦外之音，只是不敢确定罢了，这才硬着头皮问个明白，也好过会错意。
    这也是个实在人。
    陆拂桑心里喟叹，俪城陆家是怎么教育子女的？不是教育的不好，而是教的太正直老实，在世家大族里，想做到这点可是不容易，电视里演的那些剧，作为嫡系弟子，最起码得学会玩弄人心和手段呀，不然能被其他的旁支欺压过一头去，搞不好，连家业都保不住，她想起周南笙跟她说的，在陆家，嫡弱，很多原因就是这俩兄弟太缺乏治人的手段把？也许，不是不会，而是太君子了，不屑为之。
    不管是哪一种，陆拂桑都对两人生出几分好感，她有谋虑有手腕，遇强则更强，也不惧任何诡计，但对老实人，她不好意思欺负。
    于是，也老实的相告，不再玩那些弯弯绕，“我是想说，希望以后都可以喝到这样的好茶，不止是我自己，还有更多喜欢茶、懂茶的人都能喝到。”
    “然后呢？”陆明沾直愣愣的问。
    陆拂桑叹道，“然后便，一饮此茶误终身，此生都非它不可了。”
    陆明沾震住。
    陆明泽克制着激动问，“四妹的意思可是，培养出客人的忠诚度？”
    陆拂桑笑着点头，“没错，再好的产品，客人没有忠诚度，便‘朝三暮四’，哪家便宜实惠便选哪家，如此，我们就只能被动的打价格战，可偏偏对陆家来说，价格战是死穴，除非想毁了陆家几百年的荣耀，否则触碰不得……”
    陆明泽激动的都抢话了，“四妹所言极是，这些年，咱们吃亏就亏在这个价格上，不是咱陆家茶叶不好，相反，但凡品尝过的，无不较好，但价格太高，寻常人家都接受不了，和他们竞争起来，咱们就没了优势，久而久之，市场就被那些普通的茶叶占领了，越来越没咱们的立足之处……”
    陆拂桑含笑听着，等他说完，这才一阵见血的道，“因为你没找对客户群。”
    陆家的茶，品质高到能满足皇帝的胃口，给寻常百姓喝，说不好听点，那就是糟蹋了，她之前问了周南笙，陆家茶里也分了三个等级，最次的还要千元一两，品质最高的要万元一两，这个价位，你卖给寻常百姓，谁舍得？有市场才怪了，别说三四线城市了，就是在雍城，也没法普及。
    陆明泽深以为然，“你说的太对了，我也明白，只是那些贵人……不好结交。”
    说不好结交，还是委婉的，真相是，人家根本就不鸟你，陆家又素来端着世家大族的骄傲，做不出低三下四讨好人的奴才相，所以，处处遭拒。
    也曾试着私下送些钱财和茶叶开路，但均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还被惦记上了那几棵宝贝茶树，你说，你喝了帮个忙也成啊，可只捞好处不干人事。
    陆拂桑心里雪亮，虽不想承认，但阶层自古至今都是存在的，只是如今披上了一层外衣而已，寻常人想跨进那个上流圈子，太难了，即便有钱有势，家族里不奋斗个几代，都站不住脚。
    所以，她当初跟秦烨在一起，才会跌破那么多人的眼睛吧？
    谁也不看好，谁也不相信，只因为两人的身份可谓是云泥之别。
    她还记得网上曾有一句嘲弄她的话，是这么说的，一个没落家族的小小庶女居然敢肖想天上的太阳，就不怕被太阳的光芒闪瞎了眼？
    恶语中伤她不怕，她担心的这样的风言风语下，两人是否能承受的住，所幸，她没放手，他更不在乎。
    一时心思飘远，直到陆莲馨轻唤了声“四姐姐？”，她这才回神，歉然一笑，“抱歉，走神了，想到别处去了、”
    陆明泽不在意。
    陆莲馨打趣一句，“四姐姐莫不是想到准姐夫身上去了？”
    陆明泽轻斥，“莲馨！”
    陆莲馨不以为然。
    陆拂桑没有难为情，而是落落大方的道，“嗯，还真想起他了，他住在汉水院，那里可算的上是贵人们的集中营了，确实如……大堂兄所说，一个个傲气的不行，不好结交。”
    为了区分陆明瑾，她文绉绉的喊了声大堂兄，毕竟，两家虽都姓陆，可真要说起来，已经是第五代了，血缘上淡了很多，比不得陆明瑾关系更近。
    陆明泽却似乎很为这个大堂兄的称呼激动，眼睫毛都颤了颤，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
    其实，陆拂桑猜都能猜到。
    不得不说，人家就是老实人啊。
    还是陆莲馨玩笑般的道出，“那四姐姐，咱们可以沾四姐夫的光吗？”
    陆拂桑很痛快的点头，“自然可以。”
    闻言，陆莲馨欣喜不已。
    陆明泽也掩饰不住欢喜之意，眼睛都亮了，就像是穷途末路、逼入绝境的人，突然看到了曙光和希望，绝地逢生一般，“那我，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陆拂桑笑着道，“你只需舍得给我备点送人的茶叶就可以，我那明玉轩里倒是也有好茶，只是尝过你这里的，便觉得那些顿时拿不出手了。”
    这无疑是赞美。
    陆明泽噌的站起来，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好，我这就是去给你准备！”说完，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急步回来，“需要准备多少份？选品质最好的如何？还是非刚才你品尝的不可？也不是不行，只是所剩的不多，大约也就半斤左右……”
    他神色看起来有些懊恼，懊恼没多留下一些。
    陆拂桑也站起来，“大堂兄不用这么着急，我过两天才回雍城呢，你准备的时间很充足，至于茶叶，我刚才喝的是从那棵老茶树上采摘的吧？给我三两就够了，其余的按照等级，每样给我五份吧，一份不需要多，一两足矣，用咱们陆家自产的瓷器封装。”
    闻言，连陆明沾都激动不已，这是也给了他机会啊，他也坐不住了，一脸喜色的站起来。
    见状，陆拂桑其实挺不知道说什么好的。
    陆明泽用力点头，“好，一切就按你说的办。”
    说完就又想走。
    陆拂桑无奈的笑着拦住，“还有啊，大堂兄，我见库房里还有不少茶叶，都是去年的秋茶吧？你也让人收拾收拾，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卖出去了。”
    “真、真的？”陆明泽惊住了，不敢置信的转头看着她，“那里面放置的茶叶数量，你知道有多少吗？”
    陆拂桑笑笑，“目测有几百斤吧，当然，陈茶不算在内。”
    陆明泽有片刻的失语，然后，才又问，“你真的都能卖的出去？在不降价的情况下？”
    陆拂桑点点头，不过，转而又促狭道，“我以你之前定下的价格卖，不过，给我的价格可要便宜些吧？我总不好只跑腿不得点好处……”
    陆明泽怔了下，继而露出一抹笑，不常笑得人一旦绽开笑容，还是很让人惊艳的，“好，别说给你便宜点，就是免费给你都行。”
    只要能卖得出去，只要别让他的辛苦都成了积攒在库房里的一堆垃圾！
    陆拂桑明白，“你放心吧，会一两都不留，甚至，你储存的都未必够，所以，采摘春茶时，多给我准备些，你可别自己偷偷都拿出去卖了。”
    这是玩笑话，却让陆明泽感动不已。
    ☆、二更 更想你的人
    陆明泽离开时，脚步都失了平素的稳重，陆明沾也激动的跟了出去，都忘了跟陆拂桑打招呼，走出去一段路后，才急匆匆的又走回来，“莲馨，你陪着四妹在这里喝茶，我和大哥去准备下。”
    陆莲馨好笑的嘱咐道，“还有，让人带些食材上来，咱们中午就在这里吃午饭。”
    陆明沾见陆拂桑没反对，忙应道，“好，好……”
    俩兄弟都走了后，陆莲馨感慨道，“我还是头一回见他们这么失态呢，尤其是大哥，身为未来的族长，一言一行都不敢出丝毫差错，但现在……”
    陆拂桑但笑不语。
    陆莲馨继续道，“现在，大哥总算不摆出那副少年老成的严肃样了，唉，我看着是既高兴又心酸，大哥这些年过的太苦太不容易了，说实话，我都怕哪一天大哥支撑不下去垮掉，不过……”声音一顿，她感激的看着陆拂桑，动容道，“谢谢你，四姐姐，毫不夸张的说，你救了我大哥！”
    陆拂桑摇头，“互惠互利而已。”
    陆莲馨诚挚的道，“对你来说，或许是，有没有陆家这一笔生意都无所谓，你有翱翔九天的本事，但对大哥来说，就是救命的良药了，缺了它不可。”
    陆拂桑无奈的笑笑，“好吧，那我就收下这声谢。”
    陆莲馨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其实，说谢谢实在太浅薄，但我又拿不出什么来……”
    陆拂桑叹了声，“咱不说这些客套话好么？陆家好，我也好，这个道理，你我都懂，虽然咱们是女子，早晚要出嫁，但娘家终归还是依靠，它越强大，对咱们来说，也就越有底气不是么？”
    陆莲馨重重点头，破涕为笑，“四姐姐说的对，那，晚上要不要跟我回家去住？”
    陆拂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明白你的好意，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
    “四姐姐……”
    “等陆家重振辉煌之后吧，不会太久，清明祭祖，我会陪我家老爷子一起回来。”
    “好……”
    见她小脸上有些遗憾，陆拂桑眼眸闪了闪，问道，“你想不想跟我去雍城？”
    陆莲馨一怔，“去雍城？”
    “对啊，你不是要一起参与开书店吗，俪城已经有了，下一步，我想在雍城开，天子脚下，最不该落下了，选址啊，装修啊，招聘人才什么的，前期需要做得事情可很多，你在这里怎么行？”
    陆莲馨眼睛亮起来，“我愿意去！四姐姐，你走的时候，带着我一起吧。”
    陆拂桑调侃道，“我要先看看你的计划书能不能让打动我。”
    闻言，陆莲馨羞涩的打开随身带的包包，从里面拿出厚厚的一摞纸，“我其实早就想给你看了，就是有些不好意思，而且，大哥又等着你，我就……”
    “你就矜持了？”陆拂桑笑着揶揄一句，从她手里接过来，低头翻看着。
    这一看，便让她放不下了。
    不得不说，这份计划书比她想象中还要完美，涵盖了开书店的所有细节，具体到角落里该摆什么都给出了详细的参考意见，唯一的薄弱环节，就是在运营上。
    这只能说，俪城陆家的嫡系一支都不擅长做生意。
    不过，这是她的强项，所以，两家联手，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如何？”陆莲馨小心翼翼的问。
    陆拂桑冲她束起大拇指。
    陆莲馨松了一口气，脸色红红的，“谢谢四姐姐的肯定，其实我知道，我把书店开的再好，但不会运营便无法持久，所以，我这也不过是做个好看的花样子，想要生生不息的走下去，还得请四姐姐掌舵。”
    陆拂桑打趣道，“你比你俩哥哥可爱多了。”
    陆莲馨抿嘴一笑，“我俩哥太老实，不过心里对你的感激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的少，只是他们口拙，说不出来而已，四姐姐，不就喜欢这种老实人？”
    陆拂桑笑叹，“是啊，所以，跟你们合作，我很开心。”
    “我们就更是求之不得啦！”
    “行啦，咱俩就别再互捧了。”陆拂桑嗔了声，把计划书放在桌上，指着一页道，“选址的时候，至少要有三层，其中一层，摆放文房四宝，书籍赚不了什么钱，只能用这些来补窟窿了，另外，再留出一块空间，给方便举办文化沙龙或是读书会，届时，我会请人来讲课，插花、茶艺，陶艺，书法都行，还有定期举办作者和读者的见面会，这些文化盛宴都可以是免费的，主要是为人气，不过以后的茶水不能再免单了，陆家的茶，最有品味的书，值得人们砸钱消费，当然，咱们会推出会员制，高级会员是可以免费享受这些的。”
    陆莲馨听的眼睛闪闪发光，等她说完，一脸崇拜的道，“四姐姐，你太有才了。”
    陆拂桑噗嗤一乐，“感觉像是在骂我。”
    陆莲馨也笑了，有了逗贫的心思，“摸着良心说，绝对诚心实意的赞美，我爷爷曾经说，读书呢，如果努力，庸者也能考个高分，但做生意，没那天分，再头悬梁、锥刺股都没用，顶多是小富即安，成不了太大的气候，但四姐姐，一定是个做生意的天才，将来肯定能成就一番商业传奇。”
    “商业传奇吗？挺起来很牛气啊。”
    “必须的呀，四姐姐，我看好你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