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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的恶意。这些排斥和恶意看似无形无质,却像潮水般汹涌。
    陆城抬头,明亮的圆月一圈毛边,浸着血色,发出昏昏的光。喷水池边的半倒的雕像像是活了过来,牢牢地盯着祝宵,嘴角浅淡的微笑成了一抹狞笑,满含着杀意。
    祝宵相当之识趣,一打响指:“小陆,交给你了,拜拜。”他也不从原路返回,反倒飞也似从444号洋楼大门口,跟陆城擦肩时,还不忘以领导身份关心下属,“这玩意好像还有洁癖,你当心。”说完脚底一抹油,溜了。
    陆城直磨牙,回去后他就打辞职报告,单方面炒了祝宵这个上司。
    “你是谁?”少年盯着他,不等陆城开口,又“咦”了一声,“你身上的气息很古怪。”
    陆城轻笑出声:“我叫陆城。你非生非死的,说我很古怪?”
    少年不理他,伸出手,他的手有如玉雕,白中带一点青青,指尖一点点的粉,好看得有点过了分。这只好看的手揪住了陆城的衬衣衣领,将他拉近一点,少年凑上来,嗅了嗅:“陆城?活人的味道,不过,你身上还有一种奇怪的香味,嗯……有点熟……我在哪里闻到过。像是……什么花的香味?我死了太久了,想不起到底是什么花的味道。不对,也许是死后在哪闻的?啊……我想不起来了。”少年越想越恼怒,拿手呯呯地敲着脑袋,站在月光下,整个人都阴郁了,全身冒着森森的鬼气。
    陆城狭长的眼中闪过一点惊讶,目光落在少年的小指上,那里缠绕着几匝细细的红线,说:“可能是我身上古龙水的味道?古龙水就是……”
    少年猛地回过头,白玉脸蓦得变得狰狞,身形飘忽,罩着层层黑气,眸色转为幽深,嘴一张,骂道:“你当我是埋在地底的千年老僵尸吗?你是不是以为我是蠢货?不知道什么是古龙水?”
    “……”陆城很想说:难道你不是千年老僵尸?说不定连千年都打不住。
    少年咆哮了两句,又安静下来,一抬头,面带得意:“我知道有汽车,有自行车,黄包车,还有一拉就亮的电灯,还有能自己唱歌的唱片机,哼,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古龙水。不过如此,不及我地宫中的留王香多矣,香缠衣带,经久不散。”
    你知道的东西还真古旧。陆城在肚里吐槽,留王香又是哪个朝代盛行过的熏香?“你生前的名姓?”
    少年敛袍一揖,揖到一半,僵在那,迷茫:“我……的名姓?啊?我的名姓是什么?”想了半天,阴森森、幽幽然叹气,“我死太久了,好像有点想不起来。”
    陆城深吸口气,这玩意不管是人是鬼,脑子都有点不正常,还带断点失忆,也不知他生前做了什么,功德加身,法则庇护。
    “你告诉了我名姓,是为礼,我无有相告,是为失礼。”少年站在月光下又郁卒了,有些沮丧,“陆兄,你可在此稍侯?我回地宫中看了自己名姓,再来与你见礼,陆兄意下如何?”
    “……”陆城。
    少年大概也觉得自己有点没礼貌:“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到寒舍小坐?”
    “寒舍……?”陆城指指后头的洋楼,“这幢破旧楼?”
    少年看了陆城一眼,眼神满是责备:“这是你们造的房子,怎么会是我家?我是在邀请你到我地宫中坐坐。”
    沉稳如陆城都差点咬到舌头:“你的地宫留有入口?”他有血有肉的,又不是魂体,还能穿过地底深入地宫?
    少年比陆城还吃惊:“没有入口,那我怎么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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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444号洋楼地底深处藏的墓葬极其诡异,特物处曾用特殊手段调查过,鸟都没查出来,只知形制古怪,哪哪都不太对劲。
    第一,它埋得很深。古时王侯贵族的墓葬讲究下及黄泉,与阴司相通,如东周之前的墓葬,尤其是腰坑要深及地下水。地下水有深有浅,浅的□□米,深的十几米。始皇地宫“穿三泉,下铜而致椁”,足足穿了三层地下水,学界争议,地宫深在地底二十米到五十米之间。而444号洋楼底下的墓穴,却远远不止这个深度。
    第二,没有封土堆。汉之前流行过覆斗式封土堆,唐时皇室开山为陵,再后头贵族到民间,流行圆丘状,土夯的,砖垒的,石砌的。日月轮转,时光流逝,这些封土堆要么塌了、倒了,砸了,但不管如何,沉降地底总会留下痕迹。特物处挺胸抬头来,垂头丧气回,444号楼底浅土层压根找不到阴土阴砖,只能勉强推断,这个墓地表没有任何形制封土。
    第三,这是个幽灵冢。三不五时的,这个墓穴会消失不见,过段时间又好好地出现在444洋楼地底,跟活物一样在地底游弋。特物处认为墓穴与墓主要么已经合为一体;要么物老有灵,墓穴也一样,自己生出灵识在地底深处随意晃荡,时不时离家出走。
    陆城不喜欢抽烟,但现在,他很想来一支。444号洋楼地底的墓主就站在他眼前,还邀请他地宫一日游,语气还很真诚,眼神甚至有点期待。
    “下去了,我还能回来吗?”陆城难得玩笑。
    不知哪朝哪代的老古董少年完全没get到他的玩笑,吃惊:“你想住下?不行,你还没死,不能住下。”
    陆城无奈:“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哦哦。”少年连连点头,雀跃,“原来现在时兴这样说话。”
    陆城低笑出声:“时兴这个说法现在也不时兴了。”这话一扯就有些没边没际,对着少年好奇的脸,他硬生生地转移话题,“你的地宫?”
    少年有些不满,但马上又高兴起来,脚步轻快地把陆城往洋楼里引,素白的衣袍拖过地面,腰带上的金绣或明或暗地交替变换着。陆城注意到,那些古怪的鱼虫鸟兽里头,有一个看上去有点像仪鱼,人首鱼身,但样子奇怪,和唐宋墓葬里的仪鱼不大相同。
    444号洋楼一层靠近门窗的一圈被各种植物入侵,铺的地砖早已七零八落,有些地方一整片一整片的脱落,这边一个洞那边一个坑,断砖瓦砾玻璃散了一地。头顶上的天花板塌陷了一半,裸露出二楼的水泥板,通向二楼的楼梯扶手早已经腐朽倒塌,砖砌的楼梯已经不平整,坑坑洼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