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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把饭盒洗了,递回他手里,还一本正经地道了谢,孟南帆就觉得心情似乎又轻快了一点。
    不过这种类似投食的兴趣并没有持续太久,孟南帆的耐心耗尽,也就撤了。薛枞好像也在等着这一天。所以某一次午餐时,孟南帆没再来找他,他就很自然地回归了从前独来独往的生活。
    临近高三,孟南帆留在学校的时间也渐渐减少,他忙着参加各种比赛,又要准备作品集。等心仪院校的offer终于到手,才又带着闲情逸致回来高中上课。
    他纯粹是闲得慌,才心血来潮地回到班里。
    孟南帆没事干,就让老师调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像听评书似的听课,有灵感时涂涂画画,更多时候是在发呆。
    老师对他这种闲散人员扰乱军心的行为,也批评不得,只能又把班里的杂事都推给他。
    孟南帆笑纳了锁门的任务。
    他等着班里的同学一个个走完,结果快到十二点了,薛枞还坐在那里。
    他打着哈欠去到薛枞身边,充当人工报时器:“十一点四十五了哦,小枞。”
    混熟之后,他都是这么称呼薛枞的。
    薛枞的眼睛都没离开课本,只伸出左手:“钥匙。”
    孟南帆哭笑不得。
    他都快忘了这人的性格是多么乖僻了。
    把钥匙放进薛枞掌心,他想了想,却没有离开,而是回到自己的座位,像以前那样,遥遥打量起这位捂不热的同学来。
    以孟南帆练习过无数人体而磨炼得相当严苛的审美来看,薛枞面部的轮廓绝对称得上是无可挑剔。但留给他印象最深的,却是这人埋头睡觉的模样——只留下黑乎乎的后脑勺对着他。
    可现在薛枞似乎连睡觉的时间都几乎没有了。
    他看书的时候,背脊也是挺直的,像一个漂亮的雕塑。
    从同样的角度看过去,仍然是线条流畅而稍显紧绷的侧脸,却因为专注,显出些不同来。那些过于锋利的东西,都在微垂的眼帘里沉淀下去。白炽灯光打在身上,让他的肤色更白,又反射出盈盈的柔光。
    据说薛枞的母亲是国外某个芭蕾舞团的首席,想来容貌也是出众的,也不知道薛枞是不是遗传自她。
    等薛枞起身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孟南帆并没有走。
    “我锁门了。”薛枞对他晃了晃钥匙。
    孟南帆点点头。
    他留下来,也是因为想到之前那一次,他还缠着薛枞的时候,目睹过他和他弟弟夜里被人抢劫的事情。
    “一起走吧。”孟南帆在门口等他,顺便看着薛枞有些艰难地落锁。
    如果能站起来的话,薛枞并不比孟南帆矮多少,可坐着,却很难够得着。
    孟南帆在等薛枞开口求助,可等了半天,对方还是铁石一块。
    逞强我也不会帮你啊。
    他恶趣味地想着,却还是伸手拿过钥匙,利落地把门锁好。对上薛枞惊愕的眼神,又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来。他的手还覆在薛枞的手上,被薛枞狠狠拍开了。
    孟南帆心里偷笑,见薛枞转身就走,便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你桌上怎么摆了那么多申请材料?”孟南帆像是和他很熟的朋友一样,没有半点被冷待的尴尬,“高三时间那么紧,累都累死了。”
    登记成绩都是他帮老师做的,所以知道薛枞从没跌下过年级前三。
    出国和高考同时准备,还要保持这种成绩,能把自己折腾死。
    薛枞回头看他一眼:“跟着我干嘛?”
    “同路啊,”孟南帆耸耸肩,“你不知道咱们住得很近吗?”
    薛枞懒得回他。
    “想出国的话,高考的课程就放下吧,”孟南帆没什么自讨没趣的自觉,又继续说,“这样会轻松很多。”
    薛枞像看傻子一样白了他一眼。
    “没钱。”
    是很理所当然的语气。
    孟南帆噎住。
    他的选择里,从来不会因为这种因素而受到干扰。
    而且据孟南帆前几天誊写的家校联系簿来看,薛枞应该是住在一个地段很好的小区,房价不是普通收入的人可以承担的。
    “嗯,那……”孟南帆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
    “有奖学金才去。”薛枞却没有半点不自在。
    孟南帆还待继续往下问,就被一通电话打断了,是朋友临时有事,拜托他送自家的猫崽子去宠物医院。他遗憾地和薛枞道别,薛枞当然是没什么反应。
    医院很近,孟南帆来回一趟,也花不了多长时间。事情刚办好,他就折返回来,想顺便看一眼薛枞有没有安全到家。
    本以为是多此一举,却还真的碰到了这人再次负伤,只是旁边有路衡谦陪着,受伤不是很重。
    “疼吗?”孟南帆见他掌心划破了一道很长的口子。
    薛枞摇摇头,那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却意外的清亮,像是倒映着光的镜子。
    孟南帆都来不及想这两个人是怎么搅合到一起的,医务室早就关了,只能把薛枞送去急诊。
    “没报警?”这句话是在问路衡谦。
    “一群小混混,”路衡谦的声音有些喘,显然是刚进行过剧烈运动,“不值得报警。”
    事实上他也是半路来的,见薛枞被几个人团团围住,弄不明白是谁挑的头。又怕薛枞留了案底,像上次那样被警察带走。
    他难得地多替薛枞考虑了一回,却懒得解释。随手帮忙到这个地步,也就仁至义尽了。
    薛枞的书包在打斗中掉在地上,书本洒得到处都是,路衡谦替他捡起一部分,但灯光昏暗,难免漏掉一些。
    地上还有一张试卷,孟南帆捡起来,见皱得狠了,又替他摊平,压在书里,递给薛枞:“分数很好啊。”
    薛枞没有接。
    “留着复习吧,”孟南帆又确认了一遍,是接近满分的成绩,决不至于拿回家丢脸,“也能让你爸妈开心开心。”
    “丢了。”薛枞冷声道。
    “……要签字的。”
    孟南帆总觉得他处理得太随意了,谁拿了这样的成绩舍得不回去找父母讨些奖励?
    薛枞的目光从试卷移到孟南帆的脸上,是能把寒意送到人骨子里的眼神:“没有人。”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也并无不甘,像是一个单纯的疑问句:“给谁签?”
    “你……哎,对不起,”孟南帆有些不知所措,结合薛枞的腿伤,推测出来的可能性令他心惊,他从前是没这么想过,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安慰道,“一切都会好的。”
    薛枞听完,没有答话,只翘起一边嘴角,露出个似是而非的笑来。是自嘲还是什么,那时的孟南帆看不明白。
    他只是凭空升起一股保护欲——是少年人心中常常激荡的那种。
    却不知道有些东西,根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