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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寒风裹挟着凛冽的气息,章尾山又悄悄落着红色的雪。青铜门前依旧被乱石叠着,隔绝着山洞内与山洞外。
江初翎沉默着,接过一片雪。
曲鸣的手机恰巧响起。
是魏敏睿发来的微信语音条──
“周末有个出国的代言广告拍摄,双人广告,你和江初翎一起。晚点把详细内容发给你。”
“你怎么跟曲明二搭上关系的啊?不仅替张导那电影投资,居然还给你搭线拍广告!这资源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上回这样还是背着我偷偷跟徐导谈好张导的电影拍摄。行啊,出息了!你妈知道了准高兴。”
第91章
M国。
下飞机时,曲鸣收到了姜风月的短信,三小时前。
“李明卫突然性格大变,喊我去找他诶?我先去了,回来再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唐成见曲鸣忙着,敲了敲行李箱,小声询问:“我打车?”
曲鸣点头,又发觉不对劲。
刚刚站我旁边的小迷糊呢?
曲鸣困惑的视线扫过去──
唐成身后,江初翎站在原地,刚把脖子上绕了好几圈的围巾拉紧了些,嘴里叼着只皮手套,眯着眼,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扒拉着,艰难地戴上。
那是出发前怕他冻着,曲鸣特地买的。
江初翎戴完后,旁若无人地举起手。左看右看,十分得意地拍了拍手上莫须有的灰,然后俯下身去,推着行李箱,跟屎壳郎推球似的,一股劲往前小跑着。
“哥哥!等等我!”
“好啊你,差点就把我丢了!”
曲鸣:“……”
曲鸣笑不成声,指着:“我来,慢着点。”
风猎猎,曲鸣搓了搓手,提起江初翎的行李箱。
江初翎不肯,死活不撒手:“不行,里面都是我的看家宝贝,我要跟哥哥一起推推,你这不是还有一个行李箱吗!”
曲鸣摇了摇头,接过。他边给姜风月回消息,用的语音转换成文字,“行。”
……
三人打车直奔拍摄地点。
这次要拍的代言是国外的化妆品和男士香水。江初翎和曲鸣两人先合拍一组,再两个人单独拍摄。经历过张导电影拍摄的磨练,两个人很快进入状态,拍摄也较为顺利。
曲鸣那组单人拍摄结束时,江初翎还在拍。他远远地站着,肩膀忽然被拍了拍。
曲鸣转头。
是曲明二。
“你没去曲明一的葬礼。”
曲鸣回忆了两秒。
曲明一……画展那天去世的吧?
“没有。”曲鸣狐疑地看了看,“不是都过去好久了,现在才问?”
曲明二双手插兜,眼底的悲伤溢于言表:“他在画展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有的话我不能说,他告诉你了,不是吗。”
是。
但曲鸣想着,没回话。
曲明二:“你收到我的消息了吧。阴阳井,重现天日。”
“嗯,所以呢。”
原来是他啊……
曲鸣眯了眯眼。
曲明二叹了口气:“我能说的能提醒的东西很有限。有很多东西我说不了,我只能去执行命令。你懂吗,不是我不想说,也不是我不知道,是我知道了,却不能说出口。那是你曾经给我下达的限制。”
“所以你让曲明一在执行命令的过程中说了我说不了的。”曲明二顿了顿,道,“曲明一跟我……一路来一直关系很好。”
“现世,他是个特喜欢古玩的老头。你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死亡,不过在旁人眼里,他就是在家中脑溢血而亡。许多志同道合的古玩爱好者都参加了他的葬礼。”
曲鸣点点头,忽然萌生了一种罪恶感。好像是因为他,这群人才有了现在的生活轨迹?也是因为他,他们结束了生命?
曲明二笑了声:“你知道为什么要来M国吗?你也知道的吧,我做了这么多事,并不是真的想让你的戏路更顺利。”
曲鸣捏起身侧的香水瓶嗅了嗅,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知道啊。自从江初翎在舞会喝醉的那天开始就在想了,那你说说,为什么呢?”
“因为只有在这里,血泪相融,才能让你醒来。再多的我不能说了,但你记好。记好了,马上,马上就要用到──”
话音未落,天色大变。原本晴空万里的天阴气沉沉,乌云密布,即刻就要下雨似的。不远处拍摄的几人举着手,一动不动,悄无声息。
时间静止。
然后地面被黑暗笼罩。
曲鸣迅速回头,寻找江初翎的身影。
江初翎迷茫的眼神空洞无比,他摇头晃脑地一步又一步,眼睛看着虚空中。拍摄背景架前的地面有几级台阶,拾级而下,江初翎每一步都踉跄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他身侧,唯一能动的那个工作人员摘下帽子,打量着江初翎,又挑衅地看了眼曲鸣。
江初翎皱着眉,痛苦地撑着头。身后,曲明二同样痛苦地捂着胸口,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曲鸣惊愕,身侧的手握了握,掩在羽绒服下,掌心燃起微弱的火。情况不对,他知道。
下一秒,工作人员腾空而起。它化身成为一只四脚兽,有着狮子的鬃毛,麋鹿般坚硬的长角,四肢粗壮无比,有踏破凌霄的气势。微弱的光线中,似乎只有它的鳞片闪闪发光,耀眼夺目。
他张着血盆大口,唾液随之落下,滴滴答答,淌到腹间。
他飞上天际的那刻。
电闪雷鸣,伸手不见五指。
耳侧的惊雷一如炸/弹。曲鸣却听见这振聋发聩的巨响中,掺杂着局促且粗重的喘息声。
不远处正在一步步走来的江初翎嘶嘶的艰难地呼吸着。他脖颈通红,双目无光。
在曲鸣愣神的瞬间,江初翎忽然噙着嘴角的一抹弧度,睁开的双眼里满是冰冷。
手的力道极大,箍紧曲鸣的脖子,双手紧贴着,他磨着牙,虎牙尖尖裸露。
“啊──啊──”
【不是的,哥哥。不是……我,我控制不了我的身体。】
“啊──”
【呜……不是,我的手它,我不知道……】
面目扭曲的江初翎,眼眶里,缓缓淌下两行泪。还是热的,湿润的,顺着脸颊滴到曲鸣脖颈间。
现在的江初翎面目狰狞,却跟哽咽着的心声般,情不自禁,不受控制地落着泪。
曲鸣嗓音簌簌:“你……”
曲鸣无法动弹,江初翎哭着,收缩的手心却毫不留情。曲鸣就像是被提着脖颈拎起来的雏鸡。那力道大得曲鸣再无法挣扎。
也许江初翎一个念头,就断了。
可是……这是江初翎啊。
他的宝贝。
曲鸣眼神暗了暗,额间汗珠滚烫,扬起的手心顿了顿,灭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