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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游第二天竟然发起烧来,但万寿节宫里事情繁杂,宁原道再心疼也不能陪着她,请太医开了方子就进宫了,直到宫门落匙前才赶回来。乐游见不得他这样折腾劳累,次日要他歇在宫里,只说自己没事。
宁原道确实分身乏术,万寿节各藩属国献宝,使者已经陆陆续续到了,礼部老大人们忙活地四脚朝天胡子飘飞。虽然由大皇子主理,但贵人又不可能亲自干活,各番事务还是要落在内侍头上。宁原道不仅要管宫内,更要让东厂番子时时汇报京城是否异动,提防探子趁乱混进宫里——去年中秋节刺杀皇帝实在不是好玩的。偏偏曾敏随着二皇子的沉寂也消停许多,颇有心灰意冷的态度,宁原道骂一通这龟孙子也没用,无法,只能自己多盯着些。如此一来,他日日脚下生风,别说回家了,喘口气的功夫都是偷的。
而大皇子可谓双喜临门,大皇子妃有消息了,极有可能是皇长孙。他最近春风得意,颇有国之储君的款儿,日日与一群文臣论儒道,劝谏这劝谏那,端的是贤良太子模样,连乐游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妇人都听说了。
宁慎穿着织金的孔雀蓝坎肩,睁着大眼睛非常推崇的样子,“夫子说,大皇子殿下敏而好学尊师重道,我辈读书人应当以之为榜样。”
宁原道每次看见三个孩子腻着乐游撒娇就无名火起,索性将小林子小叶子挪到前院,让他们学着跟张留做事。乐游心疼也没辙,他们注定日后是要入宫当差才能有前程,不是没考虑过偷偷放他们回民间,但如果被官府抓到就是了不得罪过,她只能看两个小孩儿欢呼雀跃再也不用被先生检查功课。如今只留下宁慎一个被先生单独指导念书,小小的人不再“阿弥陀佛”倒是“之乎者也”更多。而且似乎更怕宁原道,见到督公回来也学会主动避出去了。
他说的是大皇子请立孔圣人金像的事,百官和文人对此交口称赞,但乐游理解不了为什么一群淡泊名利的读书人想给孔子广修庙多立金像。
别人她管不了,但自家孩子必须要说一说,她笑着问:“为什么这样做是好的呢?”
宁慎仰着圆乎乎脑袋骄傲地说:“这样是尊师重道,让更多人知道孔圣人的功绩。”
“兰生幽谷,不为莫服而不芳;舟在江海,不为莫乘而不浮。君子行义,不为莫知而止休。孔子教导弟子,并不为扬名立万呀。”
宁慎被问住了。
“你可知修一座庙要用多少砖石多少人力?”
宁慎摇摇头,脑袋上的红绳随着动作摆动。
乐游接着说:“建文庙要从国库拨银子,可是还有那么多人吃不上饭呢,他们的生死重要还是文庙重要呢?而且征调民夫,很多人要放下自己土地里庄稼去服劳役,他们的饥饱重要还是文庙重要呢?”
宁慎似乎觉得哪儿有问题,但又说不出来,可是夫子怎么会有错呢?
乐游拍拍他的手,“你先回去想,可以问问家里做事的人,再问问先生,不着急告诉我。”
“嗯嗯嗯,我明日告诉小姨。”他一刻也等不得就冲出去了,撞得翠带哎呦一声,他急急忙忙道歉然后拽着翠带就问起来。
翠带开始中规中矩回答奴婢不懂这些,后来明白了乐游的意思,说当然是生死饥饱重要啊,人都死了,谁还念书啊。
宁慎又跑出去找夫子了。
乐游想起宁原道提及大皇子时微微皱眉的神情,“大皇子外家是清流,褒衣博带峨峨高冠的读书人。”
官员当然喜欢修文庙,一层层油水盘剥又是一笔好钱。至于大皇子和文人喜欢,乐游轻笑一声,当年则天皇帝也是修了不少佛像啊。
罚跪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论宁府后院多少人回答宁慎吃饱肚子重要,朝野上下都对大皇子推崇备至,除了户部大人喊没钱,大皇子颇有一呼百应之势,更起劲儿地上蹿下跳。
乐游想起了九王夺嫡,觉得大皇子高兴得未免太早了些。圣人还不到四十岁,二皇子虽然铩羽也不容小觑,遑论三皇子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不过这些和她没多大关系,她在琢磨能不能让地方推行官学,凡七岁以上白丁每月必去念三日书,类似后世的扫盲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可是谁愿意当刍狗呢?
此事难就难在权贵根本不愿意启民智,愚民政策奉行几千年,是块难啃的不锈钢骨头。她看着满屋子鲜艳水灵脂粉绫罗却大字不识一个的丫鬟们叹口气。
“今日就先到这儿,明儿个我检查,每人都要学会写自己名字。”
扫天下要从一屋扫起,乐游自我安慰,我还不到二十呢,几十年总能做成的。
原先画锦轩发落的那群美人已经走了大半,剩下的日日挑水栽花收拾园子,据赵嬷嬷说,都是些安分守己无家可归的。乐游把人招过来,让翠带挨个检查一遍手脚,等翠带点头之后才说了安排。这群人大多识字,也都有些一技之长,可以学着算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