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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忠心您一个人,世家蝇营狗苟的关系网拘不住他。自臣妇嫁给督公,多少大人都想给宁府送美人,还有书香门第送嫡小姐的,督公统统拒了。如果督公不在,朝廷的事就是世家左右,而哪个臣子能不顾父母妻儿一摊子事儿只为您尽忠呢?”
“臣妇无知妇人耳,只知道督公能为圣人做他人不愿做之事,杀督公容易,但再找出一个能只忠于圣人的,难。倘若天下人看见忠心为主却落得如此下场……”她停顿了一下后重重叩首:“臣妇为圣人忧心。求陛下三思。”
九五之尊终于开口,“抬起头来。”
乐游微微抬头,恭顺地低垂眼皮不敢冒犯天颜。她是在命妇服外头套了婆子的衣裳冒雨跑出来的,庄重的锦衣如今又湿又皱,塌在身上勾勒出曼妙曲线。一脸的水,头发也一缕缕不成样子。其实这能算御前失仪的罪名,但她实在太漂亮了,灯烛下美人素面朝天仍然容色逼人,微微红肿的一双瑞风眼更添楚楚可怜的韵味。
御案后头皇帝幽幽吐出一句,“他倒是好福气,你这么为他打算。”声音疲惫,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乐游心里咯噔一声,以额触地,“能在圣明天子治下嫁给督公,是臣妇好福气。当年臣妇与谢家二公子自幼定亲,但妹妹与未婚夫有私,两家大人为颜面将臣妇婚事换给了妹妹。臣妇虽粗鄙却也知女子从一而终,曾因此自缢,幸蒙督公不弃愿意聘娶,这是臣妇前世修来的福分。”
“你这般模样,不进宫,倒真是可惜了。”
“臣妇蒲柳之姿,幸蒙督公不弃,只想此生能侍奉督公左右。”
皇帝真的起了好奇,“他一个宦官,值得你这样?”
宫中禁对食,私底下结为菜户的也有,但大多是宦官权势钱财换来的一点施舍,没有宫女真心情愿,甚至曾经出过太监威胁宫女的惨案。皇帝理解不了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子死心塌地跟一个阉人,竟敢擅闯宫禁面圣求宁原道一条活路。别说什么以夫为天从一而终的冠冕堂皇,冲她能跪在养心殿面不改色侃侃而谈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儿。皇帝更加疑惑了,究竟是什么能让她为一个世人鄙薄的宦官以命相搏。
乐游正色说,“对臣妇来说他只是丈夫,是家中顶梁柱。能抚养家小庇护妻子,督公是不是宦官又如何呢?同样的道理,他为君尽忠,是不是宦官并不重要。话说的粗鄙些,他是宦官反而更能忠心不二,即使小节上有亏也能让陛下放心。督公无子嗣,他不会为了后代前程居心不轨,也无父母岳家,这样孤零零一个人,是陛下手里最合用的一把刀,求陛下明鉴。”
“照你这么说,宁原道反倒是第一大忠臣,天下再没有比他忠心的了?这桩桩件件都是别人诬陷不成?”
“陛下息怒。臣妇不敢妄言,只知道督公无家族子嗣牵绊,是个忠心为主的孤臣。罪名中强抢民女是他人构陷,抢亲纯属无稽之谈,诸位大人明镜高悬,但难保尺牍劳形一时不察被奸人蒙蔽,臣妇愿与人对质以求督公一个清白。”最后一句话慷锵有力,殿里当值的宫人都有些犯怵。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她俯跪在地的身影,似褒似贬地感叹一句:“有胆色。”
风雨大作,烛火明灭,乐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一个自幼隐忍蛰伏十几年最后从血海里蹚出通天路的人怎么可能需要自己分析驭下之术。宁原道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曾说过皇帝默许他私自使唤银作局,是什么让皇帝突然将宁原道投入牢狱。乐游心念电转,想找出刺激皇帝的那根针。
她悄悄用余光扫一眼皇帝脸色,四十出头的人,神情萎靡眼泡很重,正闭目养神。皇帝算得上清心寡欲,要不然贵妃也不会找侍卫,出了什么事能让他神色不好?
中秋后京城无大事,宁原道循规蹈矩……
不,不能这么想,是影响皇帝的事。
鞑子犯边?贪官污吏?不对,事情要这几日发生的而且没在邸报上写出来。人生五伦,没听说皇帝是痴情种子,几个皇子都活得好好的,除了在南京荣养的李有禄他老师长辈兄弟早都没了。谁能让皇帝决心处置了一个得用的手下?
水汽裹挟滚滚而来,肃杀秋意,乐游裹着冰冷雨水竟然渗出汗来。今年秋冷,冻人肺腑……
秋冷!
一个意料之外清理之中的大胆猜测浮现脑海。
再坏也坏不过现在,乐游横下心,在皇帝开口之前说:“李老公公一心为圣人着想,但是南京路远,难保不被奸人蒙蔽。”
皇帝霍然开目。
乐游视线紧紧盯着金砖缝隙,等到语调沉沉的“说”之后长出一口气,赌对了!
紧接着提起心,眼下真是进退不得,皇帝只怕已经疑上了自己,“臣妇不知道李老公公如何,但是能左右圣人的只有李老公公。臣妇明白李老公公拳拳之心,怕督公揽权宦官干政像前朝一般乌烟瘴气。圣人明鉴,督公确实权势颇盛,但处置了一个宁原道还会有张原道李原道出来。”
“臣妇大胆妄言,制衡才是驭下良术。裁撤东厂和锦衣卫简单,但日后谁能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