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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没动一下。霸王眼皮底下,它不敢造次,没敢重新躺回书案上,只好百无聊赖地在书架上方跳起了回旋舞,顺带再抓坏几本古籍书脊。
这动静令孟璟回过神来,他侧头狠狠瞪了它一眼,却没像往常一样让扶舟那个废物来收拾这小崽子,而是径直转身出了书房,草草收拾了下便出了府。
车驾刚至清远楼下,便被薛敬仪拦停。
来者不善,他也懒得寒暄,径直下了马车,由着薛敬仪引他到一侧茶楼落座。
薛敬仪点的茶是露微,他执起茶盏看了眼,点茶师傅技艺不错,但多匠气而无匠心,比之楚怀婵那一手,到底差上许多。
他拿杯盖将那些不入眼的雪沫乳花尽数推开去,浅浅啜了一口,便放了盏。
他素来对品茶这种既费时间又无乐趣的事情无甚兴趣,甚至偶尔还会怀疑喝茶这种事到底是怎么成为人皆称道的消磨时光的好法子的,若有手法惊人能入他眼的,偶尔还肯赏光,水平一般的,他则向来是不愿多做表面功夫的。
薛敬仪见他兴致不高,命人上了茶具,亲自替他煮起了茶。
室内静谧,二人亦安安静静地等着清泉煮沸,薛敬仪往窗外看了眼,起了话头:“近日天气奇怪,阴晴不定,早间瞧着当是好日头,这会子又下起了阴雨。”
孟璟颔首:“天意难测。”
“这雨瞧着像是要下大了,不太适合出远门啊,世子您说是不是?”
孟璟侧头,透过菱花窗看向窗外,雨幕渐渐细密,他往下看去,青石板大道被雨水淋湿,街沿的青苔郁郁葱葱,衬出一片幽微来。
他目光随着对面酒楼的堂倌移动,直到鼻尖蹿入一阵茶香,他才收回目光,淡淡道:“事有轻重缓急,若因阴雨连天便弃之不顾,能成之事大抵得少七八成。”
薛敬仪正执壶洗茶,声音宛如这雨天一般低沉:“世子昨日命人送来的佳人,鄙人受之有愧,然世子盛情,却之不恭,故特地前来致谢。”
“致谢倒不必,略尽地主之谊罢了,薛大人要命其为奴为妾自行做主即可,我也掺和不上,不如有话直说。”
薛敬仪挤出一个笑,淡淡施礼,替他斟了杯新茶:“确实有些事想要请教孟都事,还请您勿要心急,为薛某解惑一二。”
阴雨飘进来一点,小几边沿湿了一片,孟璟目光落在一旁高足瓶里设的佛顶珠上,倏然笑了笑,点了点头:“请讲。”
他既用了都事这个头衔,自然是要谈公事,他便没什么好推拒的。
薛敬仪双手捧杯给他敬了杯茶,说的却还是私事:“说起来,我和孟都事还算是有几分九曲十八弯的缘分,尊夫人的兄长,与我同为辛未科的同窗。”
他自饮了这杯酒,低声叹了口气:“不过去尘兄惊才绝艳,榜眼出身,我乃庶吉士罢了。”
孟璟掀了掀眼皮,懒散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二甲进士出身很是不易了,薛大人不必自谦。”
薛敬仪笑了笑,方才那股莫名的颓唐情绪一闪而过,接道:“其实我本想拜作您老泰山的门生的,但偏生那一年,因着去尘兄参考,楚阁老为避嫌未主持科考。”
他并不喜欢这种拐弯抹角打哑谜的说话方式,闲扯了几句已经令他无甚耐心,几乎是要起身就走了,薛敬仪却半点不会看人眼色,继续絮叨:“要说为何想做楚阁老的门生么,理由不计其数,但最重要的一点是,楚阁老为朝纲鞠躬尽瘁,吾等后辈实难学到一二。”
孟璟刚喝进去的那口茶几乎要喷出来,跑他面前来拍楚见濡的马屁,这人脑子怕不是也搭错了根弦。
“楚阁老当年编著过一本书,名曰《治学》,却非为学之道,而是大谈策论,被科举文人奉为皋臬,次次刊印皆被抢售一空,贫寒子弟多只能手抄。”
薛敬仪也没想他能附和两句,自行接道:“此书一再强调,民为天,经略布政,策论行兵,均以安天下为正。”
孟璟终于正视了他一眼,他着常服,霁青色袍子,竹簪束发,明明一眼看来毫不出挑,却没来由地令人觉得,这人并不简单。
他静了会儿心神,漫不经心地道:“治世经国,楚阁老擅长之所在,有所见地不算奇怪,并不值得薛大人特意提上一嘴。”
“薛某今日,”薛敬仪刻意顿了顿,扫了候在屏风后面的扶舟一眼,缓缓接道,“是特地来给孟都事提个醒的。”
“洗耳恭听。”
“孟都事如今在朝中的位置尴尬,万寿之日举朝不理政事,却以重臣身份得皇上单独召见,哪怕三公亦无此殊荣,自身却又只是个七品都事衔,惹得朝中议论纷纷。”
“当然,从前局势也是如此,您虽曾率万全都司精锐亲入敌军后方,亲擒敌军首领,立下赫赫战功,得先皇亲自召见赏赐,却因年纪尚轻未在后军都督府中领要紧职衔。”他笑了笑,“但那时,先皇尚武,令尊在朝中说一不二,如今朝中则以楚阁老为首,文官日渐结成党.派左右朝纲……”
“昔时今日形势相差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