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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便觉……”
他没再往下说,已算是将此事揭过。
孟璇知这后半截话自然是溢美之词,苦笑了下,带几分涩味,也带几分不明的情绪:“我哪认得此等佳人?薛大人自个儿再花心思找找吧。”
她目光落在他正缓缓收起的小像上,眼神定在画中人的眉目间,里头蓄满了诸多情绪,到最后,竟隐隐泛了一丝水光。
她强自笑了下,再抬起头来时,已风轻云淡,客气疏离地冲他道别。
等她走远,薛敬仪这才发觉她竟当真将此琴留在了此处,他看了眼纂刻的江固安三字,摇了摇头,将琴放回琴盒,预备找个时间还给她,但这琴却如何也放不平整,他探手去摸索了会儿,才觉出琴盒底下尚有玄机,里头还藏着一暗盒。
他取出来打开,里头正是刻着“俞”字的那枚佥书玉佩。
☆、栖月阁夜话
孟璇从庆安巷出来, 路过那日同薛敬仪初见的巷口, 见着那株老槐树, 不自觉地顿住了脚。
她静静立在树荫底下, 任由树冠将她整个人一并覆住, 微微闭眼, 仰头去感受天际仅存的几片残霞的光热。
闭眼的时间久了,她装扮又着实不算普通, 惹得身旁经过的路人都不由得跟着她仰头往上望了望, 也不知是因她的举止奇怪, 还是因为她的身份想来非富即贵。
她却浑然不觉, 只静静感受着枝叶缝隙间倾泻进来的光影。
直至,日头倾倒在远山之后,天际铺染上一块乌沉沉的布,槐树上亦发了寒, 渐渐结了层白霜。
她总算平复下来,没叫车马, 自个儿缓缓往国公府走去。
昭德街上住的大部分都是孟姓子孙, 只是如今一代代下来,大多成了不大来往的偏远旁支, 她路过第二处街口的时候, 总算轻轻叹了口气, 仰头看了眼那块非孟姓的突兀匾额。
那是当年祖母为她父亲择的宅邸,想着分家之后,她大伯为嫡长子必然是得承袭家业的, 也为她这个小儿子尽份心。不料西平侯却大度得很,律法上虽说财产诸子均分,他却半分没要,几代人累积下来的家产外加几代高门贵女的嫁妆就这么全给了她这个不成器的爹,又说他们一家也就回来打仗时会带上孟璟回来住上几日给祖母请个安,国公府空置着也不好,这么好的宅邸不用也可惜,连宅邸也几乎是一并赠予他们了。
但不成器终究是不成器,赌这东西沾不得,况她这个爹还是位专在赌场上做善事的老赌棍,混账兄长更是吃喝嫖赌样样不缺,银子大多捧给了外头的心尖尖儿,她母亲因为是续弦,出身也并不算上乘,打理家产并不见得心应手,却又因小门小户的那点小心眼而不放心交给外人来帮忙,以至于日子竟然一步步愈发惨淡。祖母如今年纪大了也不大管事,不知她这儿孙辈内里的龌龊,直至某日出府进香路过此处,恍然发觉连此处宅邸都换了匾额,一口心血呕出来,从此竟也不大再像以前那般事事照料他们了。
她原本样貌家世样样出挑,就算不是最上乘,但也决计不差,她也不知,竟然为何一步步走到了如此难堪的地步。原本议亲在即,递了名帖的公子哥也不少,但因着父亲突如其来的停职,这事便又耽误了下来。
如今天降一个薛敬仪,当日初初一见,她便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春闺梦里人”,这才厚着脸皮去找楚怀婵要了那把江固安琴。
可如今,一见他那幅小像,他又是那般说辞,她忽然觉出世事竟有几分荒诞的意味来。
她强自苦笑了下,沿着昭德街缓缓往回走,鬼使神差地未走西角门,反倒是从东角门绕了进去,在东池边枯坐了会儿。
将近月中,月圆风冷,秋霜四起。
她静静坐了小半个时辰,等脚上的酸疼都消得差不多时,往西边看了眼那方小院落。
这方院落里灯火通明,楚怀婵正叫人搬了张小几到罗汉床上,随即屏退了下人,只有时夏在旁伺候着,她便也没了规矩,随意盘腿坐了会儿,又觉不舒服,脚斜斜支出榻边,拿脚后跟时不时撞着床沿玩,却一直拿着她手里厚厚的一摞纸细细阅着。
她看一张便往几上放一张,分成两摞,一摞很厚,一摞却只有寥寥几页。
她看得实在是认真,时夏忍不住劝:“小姐明日再看吧,东西在这儿又跑不了,夜里实在伤眼,您也别不在意。”
她自顾自地接过话头:“等日后上了年纪,有得我哭的时候?”
她拿朱笔勾画了几笔,将手头这页放到少的那一摞上面,笑着说:“时夏,你怎么变得和我娘一样?这年纪轻轻的,还没嫁人呢便这样,日后等你到了我娘那个年纪,可还得了?怕不是要将你孩子都念叨得满地打滚了?”
时夏嘴角抽了抽:“小姐您怎么还这样?都嫁人了也不见正经。”
楚怀婵失笑,将手头那沓厚纸往桌上一摔,佯装生气:“我看你才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她这一声装得七分像动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