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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回城。”
“我醒的那一日,逼着扶舟带我追过去,到大新门下,二叔猜我看见了什么?”
孟淳苦笑了下,摇头不言。
“城门翕开一条缝,母亲一人拉着一匹废马进城,将父亲接回。城门一关,她顿时体力不支,跪倒在三寸厚的雪地里,手和膝上的血染出了好大一片红雪。”他淡淡接道,“扶舟匆忙过去接她,看见她随身带着一个包袱,这样艰难也不舍得扔,以为是充饥御寒之物,结果……你猜是什么?二叔。”
孟淳还是摇头。
他笑笑:“是斩衰。母亲是带着孝服去的,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接回来的会是活人还是死人,也不知就算是活人,最终带回来的是死人还是活人。带去的五十死士,也无一人生还。母亲回来时,手上无一寸好肉,她这一生,先为宗室女,后作侯门妇,十指不曾沾过阳春水,却在那一年……”
“从京师到宣府,一路都是因为战败而溃逃南下的难民,平素快马加鞭也要两日的路程,逆流而回,母亲生生逼出了一日半的脚程。”
他正视了一眼他这位久未碰面的二叔,淡淡道:“这一日半里,闻援军北上,暂时突破不了清远门的鞑靼大曾北撤过一日。城外局势混乱,城门不敢对外开,将幸存的万全都司将士生生推进地狱。饶是这样,他们还是冒死将父亲送到了大新门下,大雪覆日,苦等一日夜,偌大一个国公府,无一人去开城门接父亲回家。”
“鞑靼卷土从来,将士们没办法,带上父亲往北和其他都司会合,之后,父亲便只隔着十里路,却再难回家了。”他轻轻笑了下,“二叔,那日鞑靼都已退走了,你去过大新门下吗?”
孟淳看向他,恍然发觉这大概是当年之事后,他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他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孟璟颔首:“果然。旁人开不了城门,镇国公府要迎镇朔将军回城,哪能开不了呢?二叔……父亲待你如何,你清楚的吧?惧怕鞑靼杀回来无可厚非,二叔都到大新门下了也不肯叫人开门,也算是人之常情,但二叔怎么骗祖母呢,如果祖母知道,她当日都必定会拖着年迈的身子去接父亲回家,二叔信么?”
孟淳缄默了好一阵子,终是点头:“信。但是,从璟,你也好,大哥也好,如果五年前都没能回来……满门英烈,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啊。”
孟璟轻轻嗤笑了声,轻轻叹了声:“是啊。”
他接道:“从璟,其实你难成大事的,成大事者,必然不能如此软心肠。如果我是你,当年必然将那个背信弃义不肯迎亲哥回家反累嫂子出城送死的混账斩杀刀下,然后将他一大家子赶出国公府,甚至赶出宣府,而不是因为顾忌着他大哥念旧情就随他们嚣张了,想来,这事你都没告诉过大嫂吧,不然依大嫂的性子,都不会容我们至今。再说孟琸孟璇这俩混账东西,我若是你,就算罪不至死,也必要他们不得好过。”
“从璟,你和大哥都一样,不是不聪明,明明都智勇双全,偏偏太过重情重义。这样的人,是个好人,但注定难成大器。”
孟璟没接话,静静听着夜风卷走树叶的声响。
孟淳接道:“其实这么多年以来,大哥根本一次都没醒过吧。对外宣称大哥时醒时睡,是为了掣肘大哥那些同样重情义的旧部,还是要通过控制这些旧部让皇帝不敢对你下手?”
孟璟抬眼看向他,他淡淡接道:“想问我怎么知道的么?”
“家贼难防,我都这么多年不出现在你面前了,你早都忘了府里还有我这么一号人了吧。”
“二丫头被你送进去的那一日,我便已上疏皇帝了,说是西平侯长睡不醒。这已三日了,皇帝应该早知道了。”
那一日,孟璟想了下,他在东池上捞月亮呢。
他没忍住笑了声,尔后不甚在意地道:“我可没忘记二叔这号人,俞信衡那枚玉佩本就是给二叔备的,我其实不意外,只是没料到孟璇先来犯蠢罢了。不过,听说二叔幼时贪玩,偷溜出城遇上鞑靼,是父亲冒死把二叔救回来的。二叔今年多少岁了?短短几十年,便忘得这般干净么?”
孟淳摇头:“没忘,大哥深恩难报,但我要活命,我一大家子也要活命。不止我一个人盯着你,你又不是不知,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召你入京的诏书想必马上就要到了。”
“从璟,你说皇帝知道大哥不再是后顾之忧后,是想用你,还是想除你?”
孟璟淡淡笑了声:“随他。”
孟淳哑然,又细细打量了他一眼,最后叹了口气:“我这一辈子都是混账,从前生生把元配夫人气死,这一辈子就得了你大哥这么一个成器的儿子,却因这事,再也不肯叫我一声爹,再也不肯回来一趟。”
他往外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孟璟,最后叹了声:“若他还在跟前,想必不会比你差。”
孟璟笑笑,没说话。
孟淳刚出外院门,忽地“咔擦”一声,一旁的竹子齐根折断一枝,轰然砸下,不偏不倚地躺在他跟前一寸处,若他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