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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我压低声音:“没事翻别人日记干什么?这样不好啊…”
成陟又笑:“他自己塞给我的,我正愁不记经过写不好报告,他倒勤快,战场都要抽时间划一笔。”
我没作声,听他说:“你说我要不也写写日记?”
“你那么忙,能坚持吗?我都坚持不了。”
成陟声音变小:“我又不写那些琐碎的事,只用写写大事。”
“什么叫大事啊?”
“想你啊,每天睡前想想你,就是我最大的事。”
我嗔怪到:“你…你别油嘴滑舌的,我不爱听。”
成陟又杂七杂八扯了一通,直到有人叫他才挂断。
后来舅舅告诉我,那天他才从昏迷中苏醒,肩胛中了一弹,差点擦过心脏,唯一的好处就是升上了副营。
他什么也没提,我便什么也听不出,在谎言中,一步步陷入虚构的美好。
*
1944年的春节来得比往常都早,在我的记忆里,它甚至有点猝不及防。
因为家有前线士兵,过节的氛围远没有隔壁浓厚,等我出门踏上一地碎红,隔小巷遥望穿着鲜艳的大街,这才惊觉,1943年无论从农历还是阳历来说,都过去了。
广播传来缅甸大战的捷报,但关于其他战争却只字未提,我还是从舅舅的电话里得知,他们部队又牺牲了一个营长。
成陟也就此升为了营长。
舅舅拿牙签捞着牙缝,说话含糊不清:“部队里没什么吃的,就拿俩乡民送的鸡蛋凑合。”
饺子翻上了锅顶,舅妈边捞边喊:“小舒!叫冯冯下来吃饭!”我抓紧时间问最后一句:“成陟不在吗?”
“他不在,几个队死伤太多,重整兼并了。他们营不在我管辖里,以后他会找机会给你打电话。”
舅妈探出脑袋:“冯冯,冯冯!赶紧给我下来!小舒,你也赶紧说完就挂了,啊!”
我不舍地挂断,小姨太太步态妖娆地迈下楼梯:“吃饺子呢?”梁冯大步往下跨,刻意撞过小姨太太的肩膀,小姨太太哎呦几声,提着珍珠包隔空甩甩:“小崽子,走路看着点!”
梁冯回怼:“您啊,牌桌就要开了,再晚点,这输的就不是一把两把了。”
小姨太太伸手摸摸发顶镶翠,也不驳斥,抖抖大衣便出了门。
梁冯刚要坐下,门口响起吆喝:“梁冯!梁冯在吗?”梁冯撒了碗筷:“大过节的还有人找我呢?”
嘴上虽抱怨,脚下却不停,她出门,门外男人递来东西:“您的信。”梁冯翻看一眼:“天,那负心汉终于晓得写信了?”
我瞧她路都快走飘了,便知道负心汉来自谁。她小声哼歌,冲我挤眉弄眼:“怎么样,这人还不算脑子一根筋吧?”
我笑着迎合,心里却说不出的落寞。梁冯啧啧几声,往我桌前拍下信封:“还有你的!急什么真是!”
我又惊又喜:“梁冯,你怎么藏的!”
“我根本就没藏,就放我信下头,你哪里看了,从挂了电话视线就浮天上,怕把成陟哥活人摆这里你都看不到。”
我听不进她的调侃,连忙拆开信封,上头字迹熟悉,连句末习惯的小墨点都如出一辙:
[小舒:
不知此信可于节前抵达否?若你尚为我忧,请勿忧思。我一切安好,万事努力,为彼此将来筹划经营。
冬寒夏暑,请顾念身体。
思卿成陟
民国三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三]
看完这短短几行字,我不知心里悲喜。梁冯笑骂:“怎么?有了信还更难过了?”
我默默将信叠好,轻声说:“或许吧。”
*
1944年未半,长沙城气氛忽然凝重。
那时接连的各线战况盘旋在千家万户,其中一条与市民息息相关的,便是日军第四次进攻的前兆。
经过前三次战役,长沙似乎从容了许多,可不仅城市从容,军队也松懈了。没有人知道一场战役的结果,但他们好像胸有成竹,就连平民撤离的指令都未即时下达。
6月初,那个长沙人民最放心的岳麓山,沦陷了。
广播里关于战争的一切忽然又有了实感,它说东边打响,东边炮火连天;它说西边轰炸,西边烽烟遍地。
在城中心都能感受到的动荡中,舅妈决定举家搬离。
我们在动乱中重逢了赵有年。他提着皮箱,与离开时打扮相同,不同的是,他鼻子下留了些许胡渣。
彼时我刚推门,赵有年衬衫平整,薄薄的西装搭在手臂:“梁舒。”
我惊呆了,缓了许久才喊:“梁冯,梁冯!赵有年回来了!”
话音刚落,梁冯笃笃奔下楼。她裙子都没套好,腰间卷成一团,但她毫无知觉,张手将赵有年搂住:“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她嘶吼抱怨,渐渐有了哭腔,“你怎么才回来?你为什么回来?”赵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