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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饭点过去才轮到自己。电报一字千金,我仔细思考才发出一串信息[有孕不便,想回长沙]
雨水很快便被蒸干,徒在地面留下水渍。
我叫了辆黄包车来车站,因为非紧俏时节,人不算太多。售票处的大爷正抟着袖口,微胖的身子融在板凳里。阳光透入留孔的栅栏板,他被照得有些犯困。
我放下皮箱,屈指敲敲桌面,大爷睁眼:“呦,团长太太啊?”
我略显惊讶:“你认识我?”
大爷拿笔头戳软本:“认识,你来的那晚我们都瞧见了,147团长可是人称[军中金焰],看过就不会忘。团长太太来买票?”
我摆手:“不用,我先问问。”大爷点头:“也好,现在这年头火车票贵,买了可退不了,白白浪费银钱。你来买,提前一小时就够了,早了也没票。”
我手指绞在身前:“最近买票离开宜昌的多吗?”大爷不太明白,我解释到,“陆军太太们不回娘家吗?”
大爷咧开唇缝:“你不晓得,这仗打起来,太太们都习惯了,抱团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我记得年前哪位营长家娘老子来人,硬拖新婚太太离开,那太太不肯,当场便断了关系,结果年初营长就殁了。你们这些太太,真勇敢。”
我的肩膀瞬时垮掉,下意识摸向小腹:“现在还有票吗?去长沙的。”
大爷手指挠挠嘴角:“有,半小时后最后一趟,要买吗?”
我翻出钱包:“一张去长沙的,二等车厢。”
熟练操作一番后,他递来张纸质粗糙的票据:“您收好,上车挤,看好您的皮箱。”
我刚要接过,手里却落空。成陟抽走了车票,指甲攥得发白,那双熬夜泛红的眼紧紧瞪着我。
我顿时噤声,成陟揉开车票,看清[宜昌至长沙]的字样后,他冷笑一声,又将票据揉皱。
我呼吸急促:“你干什么?!”
成陟狠狠把车票砸地,指着纸团质问:“你又要去哪里?”
我气不过,一把将他推开:“你凭什么管我!”
我俯身去捞纸团,他只手逮住我手腕,使劲提到面前,逼我与他对视:“梁舒你给我听好了,你必须留我身边!”
我奋力推搡他:“你走!你走!凭什么你能走我不能!我讨厌这个地方!”
成陟死死将我禁锢在怀:“哪怕你讨厌你怨恨,这辈子我都缠定了!就算我死了,你也永远别想摆脱我!”
我霎时染了哭腔:“你不是人!成陟你不是人!你把我骗来嫁你,是想报复我吗?!”
成陟腮帮绷紧:“对,我就是报复你!你把我的心都掏空了!我怎么放你走?”他掀开军帽,毫不犹豫地扔地,“什么军衔我都不在乎,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
我的胸口起伏不定,屈膝去捡票,成陟抢先夺过,三两下撕成了碎片。
望着洋洋洒洒的白屑,我心中说不出的恼怒、委屈。我嘴唇紧抿,用近乎撕裂人心的眼神盯他:“我想走。”
我扬起下颌,“我在这里,一点也不开心。我为你离开亲友,放弃工作,就为了等你不知何时的回家。”
我指向软塌塌的军帽:“可现在你告诉我,你要离开,要去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的地方,我还剩什么期待?我得像所有太太们那样,用若无其事掩盖忐忑,一边安慰遗孀,一边庆幸死的不是你,你觉得这种生活有意思吗?”
成陟双手止不住颤抖。
他嘴角耷拉,眼皮盖了部分目光,低声问我:“是不是我不走,你就留下?”
来不及回答,成陟抽出配.枪,枪口朝栅栏指去,“我留下,你就留下?”
他咔哒卸了保险,枪身继续上挪,直冲售票窗口:“这一枪下去,我就杀了平民,会进监狱,你等我吗?”
他嘴唇虽嗫嚅,手臂却平稳,眼神透露出狠戾。我心道不好,赶紧攥过手.枪,子弹堪堪擦过铁栏,瞬间碾碎了桌角!
售票大爷呜咽一声抱头下蹲,我扔了手.枪:“你疯了!”
成陟没搭话,附身拾起枪,又顺手提了皮箱,对缩头缩脑的大爷说:“你要是敢把票卖给她,下次这枪头就准了。”
大爷噤若寒蝉,一个劲儿冲他点头。成陟沉声说:“小舒,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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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一片沉闷,我把皮箱的衣服翻出来整理,起初还刻意照顾边角褶皱,后来不耐烦了,连肩袖处都没叠起,便一团塞进了衣柜。
我做事的时候,成陟就窝在沙发看我,不知是怕我跑了还是怕他困了,那双眼睁得老大,能给我钉出窟窿。
我感觉乏了,捶捶肩膀便往里屋走,成陟拦住了我:“我有话想说。”
我推开他:“等我睡醒了再说。”
成陟一掌按紧门缝,我翻眼瞧他,他静默片刻,还是松了手任我进去。
我躺上.床,拉扯出被角蒙头,成陟也不拽掉,连着被子一同拥入怀里。我闷声说:“别抱了,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