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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2

      他是否听见。
    *
    成陟是在艳阳天离开的。
    那时已入秋,他对镜扶正军帽,锃亮肩章是曾经荣誉的象征,而今是枷锁,沉甸甸压在肩头,让每个动作都无比缓慢。
    我知道他犹豫什么,他转身时,我拉住领带往上收结,成陟目光随我指尖流转,我顿了顿收回手,他还低头盯着领带瞧。
    我给他一个轻松的笑:“去吧。”
    成陟默然许久:“我会回来的。”
    我说:“我信你。”
    他问我:“你真的要去送别吗?就呆在家里吧,万一夹道人多,你身体又不方便,我怕你出现闪失。”
    我掸掸他肩头的棉絮:“我在离军营最近的那个坡路上,人不多,而且有护栏。你放心吧,我能照顾自己,你也要照顾自己。”
    我的手有点无处安放,只能停在肩章旁,“有首歌怎么唱来着,我如小燕,君便似飞鹰,轻渡关山千万里……小燕想送飞鹰离开,送得越久越好。”
    成陟摸上肩头笑了:“傻瓜,那是唱给空军的。”
    我抽手取下平安锁,银块扭结的挂锁年代久远,「平安」二字浮在黑糊糊一片锈里,飘飘摇摇的银光最终停驻在成陟胸前。
    我踮脚给他扣上,成陟低头,我努力扣,可那锁链捉弄人似的溜走指缝,凭我怎么抓,它总不情愿扣紧。
    我压着略带哭腔的嗓子:“太过分了,它怎么也能欺负我?”
    “我来吧…”
    “不行,我一定要把它扣上!”
    我努力憋住眼泪,试图让视野清晰点,当它彻底扣紧时,我的情绪却大片坍塌,沉沉压着呼吸喘不过气。
    我说:“它怎么就扣上了?”
    成陟将我死死搂进怀中:“我会回来的,我肯定会回来的……”
    *
    我站在军营外的柏油坡路上,汉白玉石栏杆只能挡住军属们前进的脚步,更多人勾着身子向外探,以期能看远些,再远些。
    大列队伍涌出铁门,藏青色济济沧沧,像弯湍流直下东南方。
    我抓紧栏杆抻脖子,旌旗遮天蔽日阻挡视野,我找不到他的队伍,手心捏出了汗。
    队伍越收越紧,渐渐像长河流干,稀稀落落几个军绿衣裳杠枪追赶队伍,尔后干道便只剩家属扬出的彩纸片。
    周围人惋惜地散去,我弯腰从栏杆缝拾起一片深绿,忽听见一阵得儿得儿响,是马蹄踢踏路面的声音。
    我抬头眺望,有人骑马迎落日折回,五官被强光糊成一片,直到他拉缰绳,马撅蹄子仰头长啸,我才反应过来。
    是成陟。
    我瞬间溢出了眼泪,成陟抬胳膊,我也朝他张开双臂,两人紧紧箍住对方的脖子,脸颊贴在一处。
    他与我一上一下,隔着掌宽的石栏,我能同步他的呼吸。
    他说:“等我小舒,等我。”
    我再也控制不住,不管大庭广众,不管众目睽睽,捧起他的脸吻下去。我想将这个吻延续至天荒地老,在这片渐熄的鼎沸人声中,热烈燃烧。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喜剧的看到这里就行啦,就当开放式结局,愿意接受后续的再往下看,会换一种叙述方式,旁观这段往事。
    第18章 闲得慌,怕得慌
    讲完这段话,梁奶奶给自己续了杯茶,干枯如柴的手捧起白瓷,我如何也想象不出这双手曾经那么大胆地拥抱爱人。
    我不敢问她后来,即使疑问颇多,譬如梁冯是不是就消失了,赵有年又去了哪里,成陟的平安锁,又是怎么回到她手里?
    梁奶奶半晌也没搭腔的意思,我以为这故事就算完了,起身想向她道晚安,她却说:“后来,”
    我刚挪的屁股又坐下。
    鞭炮声又响,梁奶奶拉下了助听器:“后来,大概是一九四五年底。”
    *
    孙灵薇肚子大了,嚷嚷着已经胖到看不见脚尖,梁舒抽出织线的棒针:“你偶尔出去走动走动,宜昌城这么大,等你绕几个来回,这下巴就瘦出尖儿了。”
    孙灵薇凑近炉子:“这段时间她们老约我搓麻将,但我晓得她们私底下不喜欢我,我可不想单枪匹马陪那群小心眼太太玩。”
    梁舒拿棒针点她额头:“你呢,不那么斤斤计较,今天这家不好,明天那家不好,那些小太太每日守电报心里慌,你要体恤她们偶尔的火气。”
    孙灵薇笃定主意要拖梁舒去牌局,指她屋里一堆书:“你老躲家里看书,难不成你还指望读成个陆眉第二?”
    孙灵薇边说,边伏案叹气,轻飘飘一声:“这日子,不打算到头了么?”
    梁舒拗不过孙灵薇,这楼市林立的城里,要论渊源深,只剩这个不对眼的孙灵薇,好在孙灵薇怀孕后脾气已收敛许多,两人不说无话不谈,至少坐在一起,还能碰点话头聊聊。
    气温变得急,薄针织又换回哔叽大长袄,天撕裂了口子,哗哗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