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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不到真正合心意的剧本,而躬身演了许多短平快。更何况,空下来的将近两年里,他几乎在被市场淘汰边缘,好在还有以前的基础,再加上最近着实走运,算是老天开眼,让他接触到易一群这个级别的戏,换作半年前,想都不敢想。
    易一群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他,指尖还夹着烟。
    “你来了。”
    他同他打招呼,既不熟稔也不疏离。杨鸥点点头,礼貌地走过去。
    “你想直接开始还是再缓一会儿?”易一群问他。
    “都可以。”
    易一群笑了笑,吸了口烟,“等我一下。”然后转身问选角导演,“摄像机还在Roll吗?”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又回头,嘴角弧度依然翘着,“那我们开始?”
    在很多时候,第一遍都是重要的。尤其对于拍戏而言,第一场戏对了,无论是演员还是拍摄者,都会有底,然后大家才能入调,与故事融合。
    杨鸥知道,他的机会,也只有一次。无论最后是得到吴翔宇,还是汪生芜。
    易一群已经坐下来了,有些懒洋洋,膝上摊着剧本。他一边念台词,眼睛也微微眯着。
    易一群:“我们过去常常骑自行车去上课。”
    这段对话出自试镜剧本的第十幕,发生在汪生芜去吴翔宇老家调查。按易一群起的头,杨鸥应该扮演汪生芜。
    汪生芜竭尽所有的审讯技巧,却从吴翔宇口中翘不出分毫作案动机,可他又因为某个似曾相识的瞬间,如此渴望知道真相。他只身前往西北的这座小城,被森林环绕,各种跟木制品有关的工厂罗列其中,还有一座教堂设在森林深处,高塔的尖端从茂密的绿荫里露出。
    这是座有自己秉性的小城,全城有一半的人都有宗教信仰,大多数是基督徒。
    杨鸥稍稍愣了一下,投过一瞥,立时进入角色,“你和吴翔宇一起?”
    “以前骑,沿运河那边的堤。”
    “这里还有运河?”
    “对啊,”易一群按照剧本上写的发出轻笑,“是这样的,一点儿没错。”
    杨鸥皱起眉眼,他需要表现出一副没底的样子,可又不能过于明显。
    “那你和吴翔宇以前也会来这里吗?”
    “会啊,他和我以前经常来。”易一群继续说,“啊,快了,我们马上就到了。”
    剧本上的场景是,汪生芜和吴翔宇的儿时友人一同步入灵堂吊唁,见到吴翔宇母亲的遗容。但由于尸体未做真正的防腐处理,依然有不可忽略怪味,并被画了厚厚一层妆,呈现出诡异瘆人的模样。
    易一群换了个角色,这次扮演的是主丧人,吴翔宇的舅舅。
    杨鸥朝他点头致意,维持风度道,“节哀顺变。”说完,便站在棺椁边,眼睛匆匆扫过和吴翔宇相关的这些人。
    尽管眼前没有任何关于灵堂氛围的布景,杨鸥依然演得很投入。他看向远处一截漂浮在池塘上的腐木,凝视几秒,目光迅速移开,试图呈现出那种矛盾,有几分不忍,还有几分迷茫。汪生芜凭直觉来到这里,又陷入了另一种境地,通过厘清吴翔宇的过去,耗清自己的一部分。
    “节什么哀?你想知道什么?”易一群念台词的声音毫无波澜,甚至有几分出戏。
    杨鸥稳稳接过话头,“人死不能复生,吴翔宇和他母亲走到这般境地,都不是我们想看见的......你们以前住在伐木场附近吗?”
    在审讯时,吴翔宇不止一次提过故乡的树。他说每年都会有小孩都会在那片森林里失踪,教堂的塔尖建那么高,彷佛一种指引。
    易一群:“怎么了?跟吴翔宇杀人有什么关系吗?”
    杨鸥轻微晃了下脑袋,肩膀虽是一种松弛的状态,整个人却莫名的紧绷。
    “他小时候住那块儿,在他姐姐没有走失前,对吧。”
    这个时候,杨鸥的脸上又恢复成毫无波澜,一只手搭在手腕,面向镜头走了几步,站在明暗交界的地方。从监视器里可以瞥见有微妙的光晕打在他的轮廓,仿似错觉般地斜开,将他切割为两半。
    死死生生,也不过如同在溶洞里闪过一束光,沿着光走,跟着光熄灭。
    杨鸥没再说话,用沉默的目光烤灼镜头。
    易一群见状,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掸掉烟灰,开口,“好,就到这里,我们试下一场。”
    然后,易一群站起来,对他说:“杨老师,待会儿试吴翔宇,我希望你能呈现出不一样的状态。”
    杨鸥怔了几秒,面上不显,心里讶异,这是......嫌他演得不够好吗?
    但还没轮到细细琢磨易一群的语气和话里的意思,他就被人领到了室内将将搭好的一处景边。这里的摆设像一个工具房,是试镜剧本里没提到的。他努力回忆,丝毫找不到这个场景和自己背过的台词有任何关联。
    杨鸥忍不住问:“我该演什么?”
    易一群已经走到他身后,声音有些哑,“我一般不喜欢在试镜时就让演员演哭戏,但我又很喜欢在影片里看见他们哭。一旦入戏的话,任何一种形式的哭都会很有感染力,甚至能最快调动起观众的情绪。”他顿了一下,绕到屋中央的一把椅子前,随之朝向杨鸥,“你要不要试试?”
    易一群跟杨鸥简单讲了下背景,吴翔宇最后一次见到姐姐就是在这个工具间,这会是一个慢速摇拍镜头,他冷淡地环顾四周,看起来不算难过,其实眼里有隐约的痛苦。他可能接下来要回想一些事,或者要发现什么,然后引出悲伤痛苦的情绪。
    杨鸥消化了一下,走到那把空椅子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它看了片刻,然后问:“一定要流眼泪才算哭吗?”
    易一群耸耸肩,“能表现得难过就行。”
    杨鸥向后退几步,隔着一段距离说:“那我可以了。”
    现场有两个机位,其中之一像只黑黝黝的眼睛,跟着杨鸥窥视他,将他所有的情绪能放大到无限。
    没有台词的演绎并不简单,不是照本宣科地做几个动作,发泄一下情绪即可。这样流于表面的演技自然过不了易一群的关,他需要的演员,可以稚嫩粗糙,但一定要有灵性和货真价实的演技。
    杨鸥踱步环视,神情是淡淡的,眉眼都垂着,看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