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的化身,汩汩黑水从洞口外涌,淹没她,毁灭她。
杨鸥站在镜头外,聚精会神地看着曲婳扮演的冷丽雯,觉得有一种很强烈的东西侵袭过来,让他全身发寒。
当场记打板,导演喊“Cut”后,这种感觉都挥之不去,久久伫立在那儿,把他钉在了原地。
他怔怔看着冷丽雯,看她走出来,渐渐变成曲婳,转换衔接得是那般自然,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这是他缺乏的,也是他正在努力靠近的方向。
“曲姐——”须旭迎上去,笑得夸张。在场的人看他做作的热情,目光意味深长,但没人会真正跳出来,指责他。好在曲婳不以为意,对须旭的热情照样回应。
杨鸥也在看他,他不可能装作看不见他。他看他戴着面具走来,嘴在同曲婳互动,视线却在自己身上逡巡,
“杨老师,怎样,你愿意赏脸吧?”须旭忽然将话头抛给他。
杨鸥根本没关注他俩在聊什么,一时愣住。
曲婳解围,“小须说待会儿雨停了,请我们去吃饭。他最近找到一家不错的饭馆,尤其羊肉汤值得一试!”
这一幕似曾相识,杨鸥忽然想起来了,当年,他们在剧组定情。须旭也是这样问的,那次,不仅是吃饭,他还把他灌醉,让他在酒精里顺理成章地同他敞开心扉,最后的结局指向床铺。他们就是那样在一起了。
杨鸥看了须旭一眼,长久以来,他对他的爱已经转变成了淡漠,连恨都谈不上。
“我就不必了,”杨鸥终于开口,“等会儿晚点还有事,你们去吧。”
须旭愣了一下,他没料到杨鸥在曲婳面前,连假意的推辞都没有,居然还是摆出拒绝的姿态。他抿着唇,装作可怜巴巴地看他,杨鸥却主动过滤了他的目光。
杨鸥说完,对着曲婳大义凛然地一笑,转身要走。
“杨鸥......”须旭拦住他,“有必要避我避得这么明显吗?连曲姐的面子都不给?”
场面一时变得焦灼,连曲婳都觉得有些尴尬,正准备开口劝说:算了,不愿意就算了。
杨鸥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已经麻木于须旭这种挑衅的交流方式。他觉得,自己不能松动,否则就要上须旭的当。
“那就等雨不下再说吧。”
雨还在下,西北竟然有这么多雨。这可真出乎所有人意料。
须旭觉得自己折腾了半天,又打了一场败仗,疲惫不已。可他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只好装作可惜地耸耸肩,神色隐藏在面具下,看上去平静了不少。
他没有死心,但他知道自己的邪心必须按捺住,杨鸥现在周身的气场仿若一座镇压邪祟的佛塔,能把一切都镇压下去。
杨鸥还是先走了,须旭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彷佛要把自己嵌进去。
曲婳站在须旭身旁,忽然叹了一口气。须旭似乎被这声叹息惊醒,回过神来,朝曲婳假笑了一下。
“小须啊,”曲婳说,“你这么着急是没用的,只想要一个结果,忽略了过程,就会得不偿失。”
须旭静静站着,没有说话,半晌才潮湿着眼圈,对曲婳道:“曲姐,我知道,谢谢你。”
曲婳默默看他,也不再说话。
从和须旭演对手戏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尖就经常萦绕着一种威胁感,说不上来,但她明白,这不是针对她的。而是对这个世间,对万物,衍生成了一种可怕的生物。须旭自己可能看不清,但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这丑陋可怖的东西只是从他身体中刺穿过去,面目模糊却又力大无穷。
到达顶点的那一刹那,是当时的那场重头戏——吴翔宇弑母。
须旭掐着她的脖子,泪水顺着眼角流到嘴角,最后砸向她的面庞,化成一条柔软却带着杀气的蛇,缠得她面目紫涨。
须旭用一种嘶哑到可怕的声音,念出台词:
“我们来这世上的时候都是圣徒,都是无罪的人。是你将我带来这世上的,最该赎罪的就是你!”
曲婳闭上眼睛,感受到了与冷丽雯如出一辙的绝望。
正文 第73章
112.
大约晚上十二点左右的时候,又是三长三短的敲门声,笃定、不歇息,除非他打开那扇门。这敲门声彷佛成为了一种固定仪式,非要等来一个接受它的人,否则这声音就会一直落下。杨鸥不堪其扰,只能恼怒地盯着那扇门。
忽然,那敲门声停了,一段短暂的空白出现,然而,这只不过是在酝酿下一进攻方式。须旭的声音接了上来,喊他的名字。杨鸥觉得只要他一打开门 ,门外的一切就会像龙卷风一样,迅速扑进来,搅得他无处立足。他翻身下床,赤脚走到门边,默默伫立了一会儿,等待着对方离开。须旭似乎是铁了心,毫无退却之意,敲得更急躁了些。杨鸥始终没卸防,站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在这一瞬间,杨鸥发现,自己也可以如此残忍,以前那样的心软不复存在。
电话忽然在这时响了,在静谧的夜里,铃声显得更加庞大而清晰。杨鸥疾步走向床头,瞥到屏幕上滚动的名字是徐幻森,他干脆地摁灭。显然,须旭知道他在房内装死,在电话铃响得那一刹那,他滞了几秒,但紧接着,更剧烈地砸向了门。
杨鸥知道,如果现在不开门,须旭这样的动静可能会惊动剧组的其他人,然后又让人看去一场热闹的笑话。
他心下一横,猛地拉开门。
“你疯了吗?”杨鸥不悦,“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善罢甘休?”
他终于敲开他的门,怎么可以善罢甘休。
“我不知道,”须旭恬不知耻地说,“要不然你告诉我......什么叫善罢甘休。”
说完,他上前一步,低下头,鼻尖几乎贴着他的肩膀。
“须旭——”杨鸥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惊呼,“你干什么?!”
“你很怕我?”须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看山去有些失落,“我现在对于你,有这么可怕?”
杨鸥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他的确很可怕,比亡命徒还要执拗。
“杨鸥,”须旭垂下头,借着黑暗的庇护,袒露似真似假的脆弱,“你其实还放不下我,对不对?如果你真能那么狠心,那你根本不会开门,也不会像那样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