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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都很惊讶、好奇,一手抓着方向盘,另一手也没闲着,不时指着窗外对徐幻森说:
    “——徐幻森快看——海豹!哇,好肥哦!”
    “——徐幻森快看——企鹅耶,它们好可爱,嘴巴尖尖,没有脖子!”
    “快看!快看!那是什么,会不会是野人?!”
    徐幻森实在没忍住,嗤他,“你脑子里成天想什么?这是南极大陆,无人区,别说野人了,活人都难见到!”
    齐情哈哈大笑,“我知道啊,逗你的!”
    两人对视一眼,貌似被对方感染,同时开怀大笑起来。寒风卷着年轻的笑声,飘荡进亿万年形成的山脉中。
    “真美啊!”徐幻森由衷感叹,举起左手,遮在眼前,金色的光芒从指缝里溢出。
    齐情转头,看着他的侧颜,忽然凑到徐幻森耳畔低问:“我们这样,像不像私奔?”
    徐幻森一滞,觉得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顶开了,就像没了气阀,只能靠假装镇定压住乱窜的气流。
    没料到,却是尖锐的刹车声和纷纷扬扬的雪渣代替回答——挡住他们去路的是一只阿德利企鹅——胖胖圆圆、憨头憨脑地与红色皮卡“对峙”。
    “好险好险,”齐情拉下手刹,靠在座椅里惊险万分地喘气,“这小家伙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再晚一秒就要从它身上碾过去了......”
    徐幻森不响,干脆跳下车,检查这位油光水亮的“不速之客”。
    企鹅倒不怯场,大概是对人类毫无概念,只是好奇地歪头晃脑,扇着双鳍耿耿地朝人类叫了几声。
    “哇——”齐情也跟着下车,蹲下靠近,与企鹅视线齐平,“你胆子还挺肥,竟然不怕我?”
    那企鹅拍了拍鳍,抻着浑圆的身子,叫了一声,貌似在回应齐情。
    齐情咯咯笑起来,眼睫毛上裹着层白色的冰晶,一笑,便簌簌直颤。
    徐幻森看着这一人一鹅的奇异画面,心底忽地生出了奇异的柔软。他终于明白,齐情在灯塔旁,对自己说出的“想要暂停”是怎么回事。
    “啊,企鹅走掉了,徐幻森。”齐情幽幽看向他,好像很失落。
    徐幻森回过神来,环伺一周,指着不远处一座隆起的雪包说:“你觉得那像个什么?”
    齐情顺着他指的方向张望,将手拢在眼周,当作望远镜,抻直脖子,“看起来挺像个小屋,是不是之前雪下太大,被掩埋了?”
    他俩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在车中搜了两副头灯,便一前一后朝那古怪的雪包走去。
    靠近到貌似前门的位置,徐幻森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是扇木制的门,便朝齐情作了个手势,示意他退后,然后自己猛地一脚踹开门——一股强烈的霉腐味袭了过来。
    两人捂着口鼻,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屋内都被冻住了,结晶的冰棱明晃晃挂在四处,凭陈设判断,应该是座被荒废已久的补给屋。在极地,像这种被不可抗拒因素遗弃的补给屋并不少见,有些年代追溯久远,几乎忘记是为了什么目的而建,以及为什么被遗弃。
    几个脏兮兮的铁架子上放着零零散散的罐头,还有常用工具箱。除了这些,最为显眼的就是占据屋子1/3空间的铁架床,床头放着一个铝制的小箱子,那样大剌剌地摆着,似乎就是为了引诱人们去开启。
    徐幻森咽了口唾沫,走过去,齐情紧随其后。
    徐幻森从旁搜罗到一支锤子,朝那箱子捅了几下,“嗵”的一声,那箱盖竟然被轻易地捅开了。
    两束光照进幽暗的盒内,两人面面相觑,都顿住了,谁都没有想到,里面只是一本被冻住的英文。齐情眼疾手快,从盒里使劲掏出书,抖掉最上层的冰晶,一张被冻得坚硬的牛皮纸从书页里掉落出来。
    他弯腰捡起来,徐幻森也跟着凑到了这张纸前。
    上面竟然是中文,还是手写的:
    /
    明天是我离开南极的日子。
    我已经拖了三年,再也没借口拖下去了。一个月前,母亲在电话里哭着问我,是不是要把人生都奉献在这里。我告诉她,这不是奉献,不过是职责。那么多人都在这里呆了十年,甚至二十年,不都过来了吗。母亲说我不一样,我好像是铁了心再也不回城市。然后她哽咽着说,爸爸病了,肺癌末期,你就这么狠心,最后一面都不见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答应她申请岗位变换,尽孝床头。
    我要走了,可我还是没有找到惜玉。
    我不用跟她告别,因为她一直都住在我心里,哪里也不会去。
    第一次见到她,我就想着这姑娘真特别,明明个子小小的,却有无穷的气势。她从窗户翻进医疗室,盯着我打量一番,嘴里还啃着苹果,劈头盖脸问,你就是新来的医生?所有人都说你好帅,不过如此嘛。
    我没有生气,我觉得她很有意思。遇见比我有意思的人,我一向很宽容。
    惜玉很厉害,不仅是通信工程博士,还拿到过NSF的奖学金,作为外国人,拿美国人的奖学金,就很不简单了。
    惜玉有次凑过来,突然说,你擦了什么香水,真好闻。我疑惑,说没有啊。她笑着说,不可能你把手伸过来,给我闻一下。我照做,把手伸了过去,结果她直接亲在了我的手心。
    我惊讶地僵住了,她看着我眼睛亮亮的。
    我只能说,那一刻,我的心乱了。
    我们去南极盆地,惜玉检查完仪器,过来坐在我身边,指着万里无云的蓝天说,看,彩虹。
    世界在那一刻变得好静,静到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我就想,婚姻虽然一地鸡毛,但惜玉是这么好的姑娘,我想跟她赌一把。
    那次越冬,惜玉陪着我熬过来最黑最寒的极夜,接下来,只要等船来了,过完国庆节,我们就可以回内陆了。我有许多计划,都没有对惜玉说,其中最想做的,就是带她去看伊瓜苏大瀑布,看瀑布上的彩虹。
    阿根廷科考站的朋友告诉我,相爱的人一起去看了伊瓜苏大瀑布,在这世上就再也不会走散。
    但上面来了消息,我不能回去了,因为本来要换我的队医突发意外来不了,我只能顶替,又是暗无天日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