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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大的人了,别搂搂抱抱勾肩搭背,又不是小朋友!”
“头发给我剪了!三个月就成野人了?”
他骂完喘了几口去,年轻时候凭一张嘴讲课,现在年纪大了,嗓子越来越废。
这两小孩太闹腾了,也太要好了,要好得让他觉得有一丝过分,还有点别扭。
检讨也不过就那么回事儿,反省不一定深刻,但丢人还是足够丢人的,时隐事后也认识到一点错误。不过,为了和沈浔腻在一块儿,他不后悔。
感情暗藏得久了,再行走在日光下时,就像爬墙的藤蔓,追着光疯长,贪婪汲取,向死而生。暗恋太苦,恩爱又太甜,他们愿意溺死在里边,饮鸩止渴,顾不得危机四伏。
白天他俩一起吃饭,一起出操,去个厕所也要和小女生一样腻在一起。
洗完手,沈浔要去把门拉开,犹豫一下又没动,回过身来笑笑地看着时隐。
“你干什么?”时隐觉得来者不善。
“这儿没人。”
“所以呢?”
沈浔笑了笑,凑上去啵唧一口:“所以想亲亲男朋友。”
时隐脸红发愣,然后骂一声“操”,捧着沈浔的脸吻上去。
沈浔的脊背靠在门上,外边好像有人想进来,推了几下却都没反应,疑惑厕所门是不是锁了。
里面那两人听着敲门声,心跳更乱,慌忙地吮着彼此的唇。吻足了,等着要上课,才把手藏在衣袖里,手拉手地出去。
上课时他们都不大认真,在课桌底下勾着小手指,一个看着一个傻笑。
沈浔拿草稿纸涂涂画画,时隐问他写什么,沈浔就偏过半边身子遮住不让他看:“人生大计划,写好了再给你看啊。”
他在研究国内的大学,从分数段和专业水平入手,一个一个琢磨,要怎么才能和时隐考在一个城市。
他抿着唇,努力地要下一个决心,即便不出国也没关系,只要和时隐在一起就好了。他的梦想和爱情有些冲突了,一时叫他有些发愁难受。
时隐骂他小气,写的什么秘密,还不给人看。他只好笑笑,摸摸时隐的脑袋,把担忧搁置下来,容以后再想。
反正还要一年多才高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深渊
那天江边的事似乎是引起了一些关注,学校里认识这两个名字的不少,很快风言风语就像教室之间的尘埃,低低漂浮着。
中午他们俩加上猩猩和李旭,四个男生去食堂吃饭。那两个直男现在明白了时隐和沈浔的关系,李旭倒是习惯了,猩猩就有些别扭。
他走在后边扯扯李旭:“诶诶,要不然我们走慢点,让他俩自己去吃?”
李旭望他一眼,说:“这个点你指望学校有单独吃饭的机会?”
“也是。”猩猩看了看前边那两人,一个走路玩手机,另一个手揣着兜,对话有一句没一句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如胶似漆的样子。
“嘶……”猩猩摸着下巴琢磨,“你说他俩在江边那是玩真的吗?我怎么看不出来他俩是情侣啊,别是开玩笑的。”
李旭白他:“你以为所有人都喜欢腻腻歪歪的?情侣也没必要分分秒秒黏在一块啊。”
正说着,前面沈浔突然伸手揽了一下时隐:“诶,走路看路,看着楼梯。”
时隐抬头冲他笑了笑:“知道啦。”说完他乖乖把手机揣回兜里。
“噫。”猩猩颤了颤,捂了脸,“不行,我还是看不了两个男的腻歪。”
到食堂,里面果然挤满了乌泱泱一片人头,那四个人打完饭,光是找桌子都花了不少时间。
好容易坐下来,沈浔把盘子一放,开口抱怨:“这食堂是什么鬼地方啊,下次还是不来了。”
他让时隐把自己不吃的那些都挑给自己,再挪点肉过去:“下次还是我带你出去吧,这食堂是真的烂。”
时隐举起自己的筷子夹住他的:“打住,肉别给我。”
“你不吃的蔬菜那么多,都挑出来你还吃不吃饭了?阿姨也是,就不能让人自己选菜。”
时隐动筷子有如舞剑,他推过去,沈浔推过来,筷子腿儿一个的夹着一个的,噼啪地响。推着推着倒还品出点乐趣来。
李旭看不下去:“行了啊,你们不饿吗?”
“是那什么,”猩猩撇着嘴,舌头打结,“爱爱爱……爱情喂饱了。”
这两人咋舌的时候,旁边桌子的同学也悄悄看着笑。再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人在蹙眉看了,好像烫着眼睛了似的,视线点了一下又闪开。
李旭背对着,隐约听到:“妈呀,真的gay。”
“操,恶心到了,不吃了。”
后面一阵收盘子的声音,李旭听得脊背发凉,心里一阵冒火。当他哥的面不好为这事儿发火,于是他就不经意一伸腿,把人绊了个狗啃泥,油水哐当洒了一地。
“我操……”那人骂着,从地上抬起油乎乎的脸,鼻子都差点撞平了,顺流下一股血来。
李旭佯装吃惊,从座位上跳起来:“嚯,你怎么不把盘子盖我头上呢兄弟?走路走稳点啊,眼睛盯着哪里看都不知道。”
那帮人看看这群凶名在外的校霸,当面大气不敢出,自己认栽,咒几句就走了。
时隐看过去,蹙着眉,目光暗了暗,把筷子收回来。
这两个人的“爱情”,熟悉的人,譬如李旭和猩猩等,都知道他们很要好,不熟悉的人,都觉得这像是某种恶作剧。大家都说兄弟情好,男生之间本来就不拘小节,开玩笑开到这个地步只能说他们城会玩。
他俩怎么都无所谓,什么态度也不发表,在学校里也没当众亲昵,就像一对普通的好朋友好搭档那样相处。兄弟情也好,爱情也好,都留给别人猜测,他们只想要看准眼下,因为他们的爱意正当,坚不可摧。
可是有些事情落在旁人眼里总不过是饭后谈资,落在家人眼里就显得过于严峻可怕了。
过了几天,沈艺衡从研究室出来,让同事堵了个正着。
“诶,老沈,你家儿子是不是也叫沈浔?”
“是。”沈艺衡打理着刚换下的实验服,蹙眉问,“什么叫也?”
“没什么,网上看一小年轻,放烟花表白呢,名字也叫沈浔。”
“……”沈艺衡的目光有一瞬爆出了火星,楚倩叮嘱他留神,莫非确有其事?他扔下实验服,问同事,“新闻在哪,给我看看?”
那同事拿手机翻了翻:“喏,这儿呢。”
那视频上是江边腾空而起的花火,黑色天幕上烫开几个大字:沈浔?时隐。
他一瞬间全身麻木紧绷,好像被一层薄膜绷紧了面部,喘不过气。他把视频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下颌线条绷得锋利,眼神锐利地寻找他儿子的面容。
没有找到。
他吐出一口气,幸好没找到,没那么丢人。
他脸上让灯光映得发白发青,不动声色地把手机递回去。他一个人走向车库,外衣底下的身躯紧绷,轻微而不可控地发抖。
虽然没看到脸,不知道他儿子在烟火底下还干了什么混账事儿没有,但他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