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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被无数次扑灭在汹涌的海浪中,又无数次被托起推上高空。
他哭了。
他嚎啕大哭,在没有人注视的封闭的成品室里,在与世隔绝的独处的角落,在两排仍然在凝固剂作用下新生仿生人中,在一个将来会给自己取名叫贝拉米的躯体的注视下。
他伏在地上,颤抖、瑟缩、哀嚎,像个失去全世界的孩子。
他就快要死了,他才知道什么是快乐。
他这一生,都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分一秒。
原来世界可以这么灿烂。
“生不由己,死不由己。没有回报,没有成就,没有出路。”
路骨咬牙,发狠地卸下自己不合适的手部,青铜色的钢铁被反手扔出去,嘭的砸在墙上,咣咣咣滚回来,掉落在路骨脚边。
“谁给我修呢?我都是该死的仿生人!”
进入不了商业区,没有主人的许可证几乎寸步难行,就算跟随着人类也需要大笔的税作为进入高端场所的代价。
没有自己的私有财产,更遑论知识产权。
四叶酒吧虽然非法交易仿生科技,非法持枪,非法拍卖,非法赌博,有成百上千条理由该被连窝端起……但唯独机器人角斗却是合法的。
他们买下了稻子和果儿,于是它们是生是死都握在主人的手里。
他们是奴隶。是活生生的奴隶。
路骨突然扶着墙壁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单脚支撑住身体,生命的火又在那早就该停转的躯体里重新燃起,像是在灰烬上窜起的火光。
他恶狠狠地攥着贝拉米的肩膀,五官可怖地扭曲着,拼命摇晃她的身体:“仿生人究竟活成什么样子,你比我更清楚!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我是该死的!那么你也是该死的!”
“你就不恨吗!”路骨嘶哑地尖叫,将贝拉米摔在墙上,制服的扣子被崩掉,叮叮当当滚落在地上。
“你不恨人类吗?!”
不得权力,不得尊严,不得自由。
那我们为何而活?
“这就是你的正义么?!”路骨扼住贝拉米的咽喉,如果是人类,这股抓力就能瞬间拧断她的喉咙。
“你的正义就是去蒙骗自己,用人类的道德观绑架自己,甘愿成为奴隶……还要强迫别人也和你一样成为奴隶么!?”
贝拉米没有躲开,那股汹涌的悲伤淹没了狭小的空间,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知道怎么面对。
她更希望路骨只是单纯地作恶,彻头彻尾就是一个癫狂的崩坏的仿生人,就是要迫害无辜的人,就是要自私地享乐。
也好过他突然把自己的人生血淋淋地剖开,就那样展露在她面前,质问说你想看的就是这些么?
你看,我就这么活了四十年。
四十年荒唐一场。
贝拉米静静地,悲悯地垂着眼睛,漆黑暗淡的眸光掩在睫毛后,精巧的下巴被迫扬起,路骨的手指一寸寸收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的却是他自己的手关节。
缺乏保养,缺乏修护,剥去保护层,路骨的手早就不能够伤害贝拉米了,更遑论他只是四十年前的老机型,骨骼材料和贝拉米无法相提并论。
残酷的事实摊在面前,他确实只是一具废铁,一具老的不中用的废铁,以至于不配活下去。
“你告诉我!”路骨几乎在用崩裂自己指节的力气扼紧她的喉咙,“你告诉我!就算你抓到了凶手!又怎样?又能怎样?!”
“他杀了温酒,杀了艾丽,于是他破坏了别人的财产……于是他只需要赔钱!甚至可以私下调解!”路骨对着贝拉米的脸怒吼。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你费劲千辛万苦要抓到他!最后就想看着他用钱,去给死去的仿生人抵命么!”
“这个案子为什么不是侦查局,为什么是你来调查,你心里有数!因为不重要!因为仿生人的命不重要!因为谁都可以被替代!”
温酒被赛尼尔顶替,艾丽家会买来新的保姆。
因为帕瑟菲不在乎温酒的离开,因为吴昆琦得到了保险公司的赔偿。
因为主人不追究,于是真相不重要。
“凭什么!凭什么真正的杀人凶手可以轻描淡写的赎罪,而我就一定要去死!”
“听着,”路骨咬牙切齿,“如果我知道你有朝一日会成为这样的仿生人,会甘愿给人类当狗,会背叛你自己是什么,去高高在上地决定别人生死,去欺辱你自己的同胞。”
贝拉米的心仿佛突然被扎了一下,而后从内而外的疼起来。
“我宁可当初就被销毁,也要把你杀死在培养仓里。”
路骨松开手,细密的裂纹从他的指尖攀附而上,贝拉米的脚尖落回地面,双臂无力地垂下。
“贝拉米,你不配做仿生人。”
*
夜幕彻底笼罩了街头巷尾,华灯冉冉亮起,连成缤纷的网,密密地织起海滨夜色。
街道很安静,被中央系统操纵的悬浮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