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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礼金都不提一句,敷衍几句没有时间就挂掉了电话。
    于是黎澈只好充当了一回奶奶的亲孙子,在林家故居前象征性地摆了一天灵堂,再亲手捧着骨灰盒将老人下葬。葬礼办得实在简单极了,等到请来的工人把坟填好,黎澈就把工钱结了,把人都打发走,然后恭恭敬敬地鞠躬上了三炷香,再端起面前的酒在墓碑前淋了一圈,就算至此辞别了亡魂。
    他在八年里接连送走那些无比疼爱自己的长辈,,林奶奶是最后一个了。黎澈觉得自己应该再哭一哭的,但他的心已经对这件事变得很麻木了,反而有一种终于解脱的感觉,仿佛一直扛在肩上的重担终于卸了下去,让他呼吸得无比畅快。
    在山下有一辆出租车在等他,黎澈上了车,司机问他是不是还回酒店去,黎澈摇了摇头:“去甘泉桥吧。”
    于是车子在崎岖山路中颠簸起来,晃得黎澈头都差点要撞到车顶上。从山下到城区还有点距离,开出租车的都喜欢找乘客聊个天儿解闷,这位师傅从后视镜里看着黎澈一直在偏头看窗外,忍不住找他搭起话来:“就你一个人给老太太下葬吗?真稀奇。”
    “对啊。”黎澈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语气十分平淡,“家里没人了。”
    司机会错了意:“哦,您是说家人不在这里定居了是吧?害,咱们这小县城也没啥好待的。”
    黎澈也不去解释,顺着他的话说:“都在国外呢,我送她回家就行了。”
    “哦哦。”司机连忙打圆场说,“你看啊,这人走了还是得回来,要不怎么说思乡呢。”
    黎澈敷衍地点点头,一副不欲多聊的样子。司机以为他还沉浸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自以为体贴地不再打扰他,临下车才说了句节哀。
    黎澈勉强朝他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反手关上了车门。甘泉桥下就是湫水河,黎澈记得以前林家就住在这附近,后来林森木认识了黎昔平,两个人成了拜把子兄弟,他就跟着黎昔平到了吕市,从此成了吕市一霸。
    以前黎澈还和林晓晓一起回林家的老房子玩过,两个人沿着河岸你追我赶,两个保姆根本追不上他们。后来市政府拆迁把老房子拆了,这湫水河上也建了甘泉桥,整体面貌焕然一新,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黎澈靠在河岸上,低头俯视眼下缓缓流淌的河水,脑子里又开始想起那司机的话来。
    是思乡呐,可又不仅是思乡,更多在思念什么东西,黎澈和林奶奶心里都清楚得很。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黎澈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打开最底下的那个备忘录,把奶奶两个字删掉。现在这个备忘录上只剩下他妈和他自己的名字了,按照黎澈原来的计划,他现在只要想个方法把自己亲妈送走,然后随便找个河一跳,这辈子就算尽他最大的努力了。
    银行的债务他根本没打算还,欠王学义的钱也是,他知道那么高的利率自己根本还不起,每个月付利息就已经十分勉强了,哪里能够还得上本金。他只是逼着自己多撑一天是一天,撑到把家里最后一位老人送走,至于他的母亲,黎澈在她跳楼的那一天就知道她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
    他真的很没有本事,明明已经用尽了全力去生活,却还是活成这个鬼样。四处飘零的生活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他也没有勇气再去一辈子当老赖,像条老鼠一样躲在城市阴暗的角落里活着。黎澈在自己度过的那些日子里,每天的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自己的备忘录,上面列满了所有他需要做的事,每做完一件,他就把对应的名目删掉。
    就像一个人在晚上跑步,在枯燥无味的机械运动中,必须给自己找到一个个目标,也许是一千米之外的十字路口,也可以是三千米之外转角的烤鸭店,不管再怎么累,都要让自己跑到预设的目标点才可以歇一歇,这样才有动力奔赴下一个目标点。这些备忘录上的名单就是黎澈的目标点,他早就打定主意,等单子上最后只剩下他和他妈,他就带着母亲去和父亲团聚。
    他的骨子流着和母亲一样懦弱的血液,他根本不是那种能顶天立地的男人。
    黎澈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构思怎么样才能死得无污染无公害,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打断了他越来越钻牛角尖的思绪,浑浑噩噩地想起他还欠着周骁钱没有还。
    备忘录上没写周骁的名字,他想事的时候就忘了还有这回事。欠王学义的钱死了就赖了,欠周骁的他不能不还。他已经活成了鬼,但是面对周骁,他还想维持最后一点做人的脸皮和尊严。
    而且他那天还和奶奶说要和周骁试试呢,虽然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脱口而出那句话,他和周骁本就不应该有未来,他再厚着脸皮往周骁身上贴,那不是害他吗?
    只是他一想到周骁,沉寂的心底就悄然涌上雀跃,蹦蹦跳跳地在胸腔里舞动,让他变得不够冷静,不够狠心,不能在纸上黑白分明地写清楚利弊是非,让他和八年前一样开始犹豫,开始迟疑,让理智和情感的天秤像筛糠般来回倾斜。
    不知不觉间腿就站麻了,黎澈按着扶手蹦了两下,一直在远处盯着他的保安以为他要跳河,连忙大声吆喝着让他注意安全,实在想不开就换个没人的地方跳,他今年的跳河指标已经用完了,黎澈要是从这里跳下去,他不仅要赔年终奖,还得罚工资呢。
    黎澈明白了自己站在这里只会给别人徒增困扰,于是朝那色厉内荏的保安笑了笑,沿着河岸慢步朝甘泉桥走去,准备回青年旅馆住一晚上,第二天下午乘火车回南市。既然他还要还周骁的钱,那他妈就还得继续照顾着,正好四千块钱够一个标准间的床位,他回去和疗养院办手续把他妈移到光线好一点的正式病房去,这样有疗养院的医护负责照顾她,黎澈隔几天过去看看就行了。
    他在心里盘算着这些有的没的,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震起来。黎澈边走边把手机掏出来,看见周骁给他发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黎澈:明天下午走,后天上午到
    周骁:车票发给我,我去车站接你
    黎澈:不用,地铁这么方便,你开车走快速通道才麻烦
    周骁:那行吧。我这两天在家鼓捣红烧肉的配方,想不想吃?等你回来就做
    黎澈:吃一口胖二两呢,不吃
    那边有一会儿没回消息,黎澈幽幽地盯了屏幕一会儿,然后按下锁屏键把它重新揣回兜里。
    没多久震动声又不依不饶地响起来,黎澈又把手机掏出来,看见周骁一连给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