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声。
他是真的不怕安兮臣,也不怕他那些暗雷, 柳一清眯了眯眼睛, 冷笑道:“你可真敢说啊,安兮臣,你可真没把他当外人啊?”
整个清风门里,池兮空和“乔兮水”由于同是辅修, 经常被曲岐相留在山门里。虽然并非情愿,但俩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有些时间了,还是培养出了一些诡异的默契。
就比如池兮空现在知道柳一清要说难听话了。
她还没来得及出言阻止, 就听柳一清提高了声音,怒道:“他拿着我的法力我的修为去救你,又拿着我的肉身去替你涉险替你挡刀,怎么,我还不能让他还回来了!?”
“他们都告诉我了。”柳一清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恨我?我告诉你,咱俩彼此彼此!我今天就要把他的法力废了,我……”
眼看安兮臣表情越发阴沉,眼看要到失控边缘,柳无笙怕柳一清再说下去安兮臣就要失控,连忙站起来走过去拽住他儿子头发,把他往后拽离了好些。
“闹什么闹!”柳无笙气的要命,这么一抓并不解气,于是又狠狠地拽了几下,道,“你废谁法力,人家有法力给你废吗!?”
“放手!!”
柳一清被他亲爹拽的疼的要死,龇牙咧嘴的甩开他,又喊道:“你别碰我!!”
柳无笙一听柳一清说出这话,心里头一股火蹭的一下窜上了脑颅,一下子来了脾气,伸手猛的一掌掴在了他脑袋上:“你老子还不能碰你了!?”
柳一清极其不服他管教,也不管在场都是什么人都有多少人,开口就骂道:“你凭什么碰我!?你亲手杀了我娘,你有什么脸碰我?!”
柳无笙被噎住了。
知道断笙门已故的掌门夫人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事的人寥寥无几,罗温算是一个。他见事态有些失控,于是走上前来几步,干笑了两声道:“好了好了,少主……”
柳一清脾气却大:“别过来!!”
罗温不吭声了,听话的停在原地做起了雕像。
柳一清攒了一肚子的气,似乎就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跑来了这儿。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柳无笙,咬牙切齿道:“你不是很德高望重吗,不是这些弟子都一心一意跟着你吗!?那你怎么不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是你亲手弑妻的!?”
亲手弑妻。
不知何时屋子外头已经围了一圈人,这四个字如同四个个头不小的石头被丢进水里一般,当即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哗然惊叹声不绝于耳。就算断笙门门规再严,那也扛不住这等爆炸性的消息,更何况出事的不是别人,正是断笙门掌门柳无笙。
有弟子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声音虽小,但整个屋子也就这么大,乔兮水一句不差的全听见了。
“我只知道掌门夫人死的早,死了之后没多久掌门就和少主决裂了,没想到……”
“是啊是啊,我也没想到,听说当年夫人死后,掌门封锁了消息不许外传详细情节,我还以为是夫人不光彩,没想到是掌门做了亏心事……”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掌门岂不是该撤了?”
“那当然的呀!”
“但是这事是真是假还没定论吧,少主只是一说……”
“你说的什么傻话,那可是少主说的!再说了如果不是这样,少主为什么离家十余年呢!”
“是呀是呀,再说了,掌门也没有反驳……”
柳无笙的确没有反驳。
他阴沉着一张脸,紧抿着唇,似乎是埋在心底多年早已沉淀入土的往事猛地一下被挖了出来,引起了些许不太好的回忆。
柳一清脸色也不太好看,一股脑地把心里头憋了这些年的怒气全部歇斯底里地发泄出来后,他似乎有些精疲力竭,喘了好几口气,一双眼却依旧死盯着柳无笙,过了一会儿后,又开始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慢慢往外吐。
“我可不像你。”他说,“我做不到你这样恬不知耻,亲手杀了人还能稳稳当当地坐在座位上。”
“我想见我母亲,你告诉我,这有哪里不对。”
乔兮水听了这句话,明白了。
柳一清之所以会尊林泓衣为师长,替他做事对他言听计从,想必就是因为林泓衣和曲岐相一样,承诺了一件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事。
曲岐相答应了风满楼可以复活他的云儿,林泓衣就向柳一清承诺可以让他的亡母死而复生。
所以柳一清才尊敬他到了一种诡异的地步。
柳无笙也明白。他只看着柳一清,没有说话。
说来倒也奇怪,他那脾气向来古怪,有时冷漠过头有时又暴躁无比,但总归不会自己受气,该骂就骂,绝不含糊。但柳一清一说出他的亡母来,柳无笙就跟吃了哑炮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对父子就这么对峙着。柳一清看他面色凝重,反倒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忽然听得一声惊雷响。
柳一清偏过头,却看见安兮臣收起了身上的暗雷,沉殃也消散不见了。
安兮臣望着他,眼里仍有怨恨。见柳一清望了过来,他便哑着声音,沉声道:“那我有哪里不对吗。”
柳一清愣了一下:“什么?”
安兮臣眯了眯眼,声音又哑了几度,道,“难道我就活该做这个容器吗。”
柳一清:“……”
“我娘也死了。”安兮臣接着道,“她有哪里做错了吗?”
柳一清无言以对。
“……就因为你要见你母亲,她就活该陪葬?”
安兮臣说着说着,尾音开始有些发颤。
他似乎想起了那日被困于炼器阵中的母亲来,又想起她多年前身在青楼却一颦一语如梅般寒傲的身姿。可最后她的昔日容颜俱毁,魂灵散于天地或困于剑中,只因为这荒诞到极致的一场邪术。
最后,他缓缓地,一字一句道:“我也很想我娘,乔兮水。”
他这话不知是说给哪个乔兮水。
柳一清怔了小半天,还没反应过来。
他做好了安兮臣冲上来砍他揍他的准备。他做了什么事,他比谁都明白。他知道对安兮臣来说他不可饶恕,也做好了被他讨伐的准备,但没想到最后会被安兮臣如此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