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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德绑架、情义绑架什么的,净撵着小戴去上香‘驱晦气’,那成什么样儿?我就没让,跟他们说,那场不是什么事故,是戴老师敬业。有这么敬业的艺术家在组里,是剧组的福德——这么着,生压下来了!”
段正业眼睛深处的表情随章瀚海的事件讲述起伏,听到这里,立马双手举起一杯酒,感激道:“您受累!”仰脖干了。
章瀚海向来避讳交浅言深,可他对段正业维护戴巧珊的态度,又总禁不住动容。他一干,章瀚海脑子一冲,也把自己这杯干了个底儿朝天。两个有追求的文娱界人士,情到真处也不得不借助最俗套的方式,表达心中情义。
段正业捉瓶给章瀚海和自己满上。他没说什么,单是眼里的碎光多了几闪。
章瀚海话还没完,吸吸鼻子想了想,笑起来:“她敬业、肯吃苦那些优点,我都不说了。就一件——我是真羡慕段导,您遇见了——我不说‘栽培’,您我都明白,咱们一部戏合作那么多演员,小戴这样儿的,能‘栽培’出几个?——我羡慕您遇见了这么好的孩子!上回听您说,您二位十多年前就一块儿共事了?”
段正业眼里一开始的戒备,到这时候差不多都化了,脸上僵硬的线条也软和不少。他点头,两手先张开两个巴掌,再把右手的巴掌换成一个食指,笑:“10年零1个月——超过一个时代!”
“真好!”章瀚海敷衍点赞。段正业的计时方式也值得玩味,但现在还不是他直击核心的时候。
他拉远焦距,说:“确实——不管什么戏、不管跟谁搭,小戴的反应甚至能根据现场道具、光线的变化,来做微调。我们组里多少见过世面的工作人员,自从这开机以来,但凡她的戏,不缺看客。而且也越来越多跟她示好、希望跟她交朋友的同行和工作人员——直到前天。”
他顿了顿:“前天本来是她跟几个‘同学’的早戏,她三条过了三种路数,都挺好,结果卡在那几个‘同学’那儿。我让她一边儿歇着,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您知道,最近这太阳,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亮花花毒辣辣地晒。她本来好好一边儿待着盯现场,素养很好,没不耐烦;但忽然一抬眼,跟着就起身,穿过我们的演员、我们架的镜头,进画、出画,完了到场边儿,扯起一根软管,浇起了花儿!她说,花被晒蔫儿了——您明白吗?”
段正业之前还内敛微笑,跟自己被夸似的,到这时,笑容早就暗了下去。他眼里重新升起一片可说焦虑,也可说心疼的紧张和戒备,脸几乎是黑的。接着章瀚海的话,他低声道:“花儿是假的,软管和水也是假的?”
章瀚海没直接回答,给他一个默认的脸色。
两人沉默了一阵,章瀚海明显感觉到段正业的沮丧。他擎着自己的杯口,冲段正业敬了敬,进到最后一步:“不瞒您说,段导,我作为一个父亲,看到她,会想起我自己的女儿。”
章瀚海胸口的惆怅在上涨,他之后的话,说一句停一阵,犹豫、伤神,却又有不得不说的艰难坚定:“她现在跟她妈妈住在温哥华——一直在治疗。从5年前大学毕业以后,到现在,时好时坏——咱们都说,孩子成年了,父母的责任也尽到了,能松口气儿,可她却得了心病!外加一些乱七八糟的并发症……我本来还以为她是上大学的时候,遇着了什么事儿,可大夫却说,她的病根儿都在小时候!归结起来,都是成长环境的问题!也就是我的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您说这怎么可能呢?我向来认为,我很疼她,物质上也给她提供了别家小孩没有的条件——但事实上,打小我就没怎么陪过她。没谈过什么心,不了解她;在她人生很多需要我的时刻,没给过什么指引,甚至还有很多不妥当的作为。我太忙了,忙着拍戏,应酬,挣钱,拿奖,公关、危机公关……转个不停!直到她生病,大夫说了,我才意识到,我在她那儿一直缺席,还一不留神做些自认为很对、实际上给她带去创伤的‘侵入’,让她的病情越来越坏,等到后来大爆发的时候,已经没法儿收拾。”
他叹口气,沉默半晌,重新开口:“她妈怪我,但她也没错怪。我现在每次看到她,想到她在难过的日子里,没有父亲的关心、帮助,哪怕长久一点的注视……我也没办法用一个养家糊口的理由给自己脱罪。所以,现在看到小戴——您别多心,我不是说她一定有什么问题——她跟我女儿差不多大,也都是善良的孩子,我觉得,她也……”他顿了顿,迅速把话头缩小到他对戴巧珊的观察,“她好像很少把注意力留在当下现实的世界;而她躲的地方,也是普通人找不到的。”
他控制着感情,斟酌着言辞,最后却单是把杯中酒一口倒进喉咙,朝段正业底朝天示意之后,放下酒杯正襟危坐。
他意思明确:他拿出了最大的诚意,他要段正业给个说法。
段正业钝钝地回视着他,半晌,他抬起手掌擦过眼睛,低下头,一笑:“这是您第二回跟我说起这个问题,我明白您是打心底里关心、爱护她……我感激您,真的!您别着急失望!我感激您就像,感激我父亲。”他目光垂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