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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巧珊坠落它旁边时,看到光斑外边缘有一只小小的鞣皮鞋。蓝色的,有漂亮的蝴蝶结。它缝在一只布娃娃的脚上。再往光斑外朦胧微亮的区域望去,她看清了。
金色的卷发,粉嫩的脸,黝黑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蓝色的套裙,又细又软的棉布手脚。
它胸口钉着一枚小小的珍珠纽扣。戴巧珊下意识伸出手指按按它。果然,纽扣下有一根柔韧的细丝,好像是用来撑起娃娃胸腔的。
这是她的娃娃。
不知什么人、因为什么事,把它丢在了“焦点”外。
戴巧珊把它从地上拾起来。就在握住它的一瞬间,耳边“哗啦!!!”一声玻璃破碎的巨响。戴巧珊惊回头,挡眼一片随风飘动的蓝底白花门帘。一根小小的手指颤抖着拨开它,她看到骇人的景象。
这是父母的卧室,然而,所有父母惯常出现的那些高大的地方,都没人。
他们在地上。近在她眼前。
母亲头朝着她,脚朝着指向卧室后方,通往阳台的门。门虚掩着,随风不断开合,发出“嘭嘭嘭”与门框的撞击声,让人担心这样猛烈的震动,会把这栋老房子整栋击垮。但比这骇人一万倍的,是另一些声响。
父亲怒不可遏。他咬着牙,喘着粗气,跨坐在母亲身上。他左手揪着她的头发,右手握着一只玻璃酒瓶的瓶颈,把它们同时往地板上擂。
边擂,他边压抑着声音,切齿骂道:“蓝颜知己!蓝颜知己!你他妈就这么欠?!找到他头上!你以为他我就不敢动?!”
母亲的后脑勺跟地板撞击,发出“啪啪”的声响。不知是哪一方碎了,还是戴巧珊的记忆出了差错。
不过真正碎的,是父亲手里的酒瓶。
它从瓶底起,跟地板敲一次、碎一片,晶亮的玻璃渣,大的小的,四溅。有的溅到母亲后脑勺频频撞击的地方,父亲手上的节奏却没有因此“拖拍”。
母亲没有晕,也不叫。她无声流泪抽泣,偶尔随撞击哼一声。她反复用轻声,几乎是唇语,对父亲说:“不是……真不是……”
戴巧珊整个人都是木的。
家里父母的相处模式,其实跟邻居们认为的“老动手”不一样。父亲几乎从不动手。
他只会拔高了声音训斥、责骂。虽然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那种骂,也很痛。而且持续时间长,还动不动就会爆发。
但她虽然从小见惯父亲气势汹汹骂母亲,甚至见惯了他在骂人的同时砸家里东西,这却是第一次,她见到他打她。
这甚至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一个人打另一个人。以这么危险而残暴的形式。
这两个人是她的父母。
她往常还能哭着帮母亲求情,今天,她掀开门帘后,就像石化了似的,动也不敢动。
不知这一幕持续了多久,直到父亲拿着手里碎得只剩一个把儿长的瓶颈,把支离破碎的那端按上母亲的左脸,说:“下回再让我看见你跟暗门子似的勾三搭四,我……”
“啊——!!!”
尖叫声是戴巧珊的。
画面静止了一刹那。
父亲抬起脸来,一双充血的眼睛瞪向她,仿佛这时才察觉到她的存在。
戴巧珊想哭,想干嚎,想变得力大无穷拉着母亲逃跑。然而,她叫出的那一声就像用尽了自己全部力气。下一口气没能提上来,她浑身筛糠似的,抖出喉咙里无法自制的呜咽。
就在这个当口,父亲目光重新转回他手里的碎酒瓶口。但他并没有立刻住手,而是右手把着瓶颈,手往左一挥——
“啊!!!”
这一声来自母亲。她身体猛地一抽,像一条泥鳅。
戴巧珊脑子还在懵,眼看着父亲骂骂咧咧丢了那截瓶口,右手却再抡起来,给了母亲的左脸一个耳光。他的巴掌下去是白亮亮的,经过“嘭”的掌掴声后,白光中带上了鲜红色。
“臭不要脸!”他啐了一口,起身到厨房洗了下手,头也不回出门去了。
这天晚上,父亲很晚才回来。
母女两人的晚饭,母亲像没事儿人似的,过问她功课。戴巧珊一再偷瞄母亲脸上那几道深浅不一的细长血痕,哭了一会儿,说:“妈,老师说了,打人不对!”
母亲给她搛菜,用一种警告的眼神看她,轻声道:“别出去瞎说啊!爸爸那是误会!——甭大惊小怪!妈跟你说,你长大就明白了:世上没有男人不打女人的,除非不在乎。你爸爸这个,是爱!”
戴巧珊满心狐疑望着母亲低眉顺眼的模样,听到耳朵里的声音却不知怎么的,并不真实。
她试图轻声申辩:“可是……”
母亲严厉看了她一眼:“长辈说话,听着就行!记住,别出去瞎说,否则,我和你爸就都不要你了!听见没?”
戴巧珊一堵,顺从点头:“……嗯。”
眼前光影一虚,重新闪出另一幅画面。
家里来了客人,是父亲单位的女同事。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