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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地忍耐住。
小官逐渐狂乱起来,“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很不对劲!我就知道我们做下的这些事,早晚会迎来惩罚!!我就知道!天谴来了!天谴来了!天谴终于来了!!”
“你可真是个幸福的家伙。”看着大概已经失去理智的小官,隋克思平静地说道。
“神女”们往往不会在意自己的孩子,她们的神思都献给了山神,不言不语,不笑不哭。至少在隋克思的印象里,他就不曾被母亲拥抱过,他知道谁是自己的母亲,但对方从来不会和他说话,不会和他对视,他的母亲是父亲的“专属神女”,她只侍奉父亲,也只听父亲的话,其他人对她来说就是不存在的东西。
像个木头人。
不过也还是有被“神女”爱护的孩子,隋克思以前见过,明明平时和自己的母亲一样不言不语,但隋克思悄悄去神女所见新生的妹妹时,他见到了微笑着哼歌哄孩子的“神女”。
当然,他的母亲还是很表里如一的,从来不哄孩子,隋克思新生的小妹妹就躺在摇篮里哭泣,母亲自己做着自己的活计,周围的“神女”也不会去管哭泣的小妹妹——直到那个哄好自己孩子的“神女”抱起自己的小妹妹。
她可真美。
隋克思年少的印象有些模糊了,他想不起来那个“神女”的具体长相,但他觉得那是最美丽的一位“神女”,那是……一个活着的女人。
神殿外面有很多活着的女人,但神殿内……隋克思有印象的“活着的女人”就只有她。
最后那位“神女”怎么样了呢?
哦,对了,她侍奉的持典神司喜欢惩罚人,所以她最后浑身鲜血、肢体不全地被抬出了持典神司的房间。
她明明……那么好,那么乖,那么鲜活……然而就是这样的女人,最难在这座神殿中活下去。
隋克思自己的母亲现在已经是教司嬷嬷了,好像除他以外,还生过七八个孩子吧。隋克思不记得了,他最喜欢的妹妹被送走后,他就再也没有关注过母亲生的其他人。哪怕兄弟们一起生活,一起受教育,他也不知道哪个是母亲生的。
“啪嗒”。
旁边的沙发好像被人踹了一脚,发出了短暂的噪音。
隋克思看过去,发现那个小官用腰带缠绕着自己的脖子,将自己挂在壁炉墙面用来挂装饰品的钩子上。他的身体挣扎抽搐着,却倔强地不肯松开脖子上的腰带,这才踹到了沙发。
他默默看着小官,直到对方再也不动。
刚才离去的官员们慌张地跑了回来,他们在门外大喊大叫,说是出不了神殿,谁也出不去!
隋克思很镇定,他打开房门,见到匹曹克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正推着守门的神卫,想要闯进隔壁的房间。隋克思的父亲应该也在隔壁吧,谁知道呢,他没有关心。
远离吵闹的人群,隋克思漫步在寂静的神殿中,走着走着,他就走到了教司所。
任何时候,山神殿中最安静的地方,就是神女所和教司所了。
他推开门进去,发现那些女人们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做着日常该做的活儿,年幼一些的还在学习、抄书。但她们不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雷声那么响,天上之人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
隋克思找到了自己的母亲,她正在刺绣,神司们衣服上的花纹,基本都出自“神女”之手,成了教司嬷嬷,母亲依旧需要做些“神女”的工作,除了不用再侍奉父亲,她的生活似乎并没有改变。
即使隋克思就站在母亲的身边良久良久,母亲也不会因为好奇、或者光线被遮住了,就抬头看他,更不会与他说话。
是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隋克思的记忆中,竟然从来不曾与母亲说过话,不曾被母亲拥抱过。
他有过自己的女人,知道女人的身体有多温暖多柔软。而他的母亲,如今满脸皱纹,双手粗糙得犹如枯枝,看上去和从前一样冷硬,不禁让人觉得,她的身体质感一定像木头。
隋克思这么想着,喝了一口混着药剂的酒,缓缓挤进了无视自己的母亲的怀里。仿佛小孩子撒娇似的,搂着母亲有些佝偻的背脊。
他总是在喝酒,随身携带小巧的酒壶,做任何事都要喝上一口。让自己保持着不甚清醒的状态,可以有助他面对自己的人生。药剂则是从刚才路过的药房拿的,他知道哪个瓶子里的药是自己需要的东西。
——啊,母亲的怀抱,也是很温暖很柔软的。
他这么想着,嘴角溢出了鲜血,眼皮再也无力睁开。只是心中还有些遗憾,药效发作太快,他就要死了,在死前他便已经没有力气抱住母亲,恐怕他接下来会滑落地面吧。这可真糟糕,因为地面又冷又硬。
隋克思的身体往下滑了一点,但意外地,他很快停住了下滑。
母亲搂住了他。
隋克思三十好几的人了,却因为人生第一次得到来自母亲的回应,差点没哭出来,不过他此刻就算想哭,也没有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