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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顾骄两天,他就觉得不堪忍受。
    空气中充斥着烟草和烈酒呛人的味道, 他久坐其中,早已完全适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齐恒把玩着打火机, 跳跃的火苗在他手中明明灭灭。
    顾骄终于如他所愿, 在黑暗中出现在他门前。惊惶的、厌倦的, 苍白的脸。
    齐恒不由笑起来。
    连着门的那面墙壁上, 挂着他特别定制的靶盘, 靶盘上是张眉眼张扬浓烈的脸,同门口的人如出一辙。
    以齐恒亲吻惯了的、玫瑰花瓣似的唇为靶心,内圆经过熠星似的双眼和喉结, 外圆从心脏的位置起笔完美闭合。
    齐恒的手很稳, 大多数时候飞镖都落在内圈。顾骄那张脸上,也就布满了大大小小暗色的凹陷。像错落的伤口, 也像斑驳的泪迹。
    他抬了抬下巴:“过来。”
    但顾骄并不过来,只在门口杵着,像根挺直的竿子。
    他不进来, 因此也就不知道房内的一切是多么有趣。
    “你冷静点。”顾骄蹦出来几个字, 却无法遮掩话语间哭过的痕迹。
    他哭过了。
    齐恒摆弄打火机的动作顿了一瞬,眯起眼睛细细地看他。
    顾骄肩上揽着一只手,他本人乍一看站得直,实际上摇摇欲坠, 全靠那只手上的力量支撑着。
    而手的主人,并不难猜测。
    齐恒冷笑,反手掷出一支镖, 正中靶盘上顾骄心脏的位置。
    穆子绥会跟着来,他一点都不意外。
    齐恒过去有多欣赏穆子绥的美好,现在就有多厌恶。
    两个耀眼的存在走在一起,恶心极了。
    他长这么大,只遇到过几个特别的人。穆子绥算一个。
    其他的人,在他沉寂的生活里,要么怕他、要么想要算计他。
    顾骄不一样,他不怕他,反而讨厌他。更重要的是,在齐恒感兴趣的人里面,顾骄是最趁手的、最贴合心意的存在。
    对齐恒而言,穆子绥离他太远,也太难掌控了。齐恒只能远远琢磨,循着间隙试探他,并不敢做把他拉下来共沉沦的白日梦。
    和穆子绥相比,顾骄就很适合被染脏——谁让他没有逃脱的能力。
    足够脆弱,因此挣扎起来的姿势也优美。
    齐恒几个月前放跑顾骄,只是想同过去一样耍把戏。
    他总喜欢这样,故意留给顾骄一线微弱的光线,让顾骄以为可以逃,再猛然收紧手中的线,把他绊一个踉跄。
    顾骄是那么有活力跟生机的人,逃无可逃下的恨意和绝望如此新鲜强烈,让齐恒没办法不去喜欢。
    齐恒不快地想,穆子绥能死就好了。
    要是没有穆子绥从中作梗,顾骄还是他的永远逃不出去的小东西。
    他们都会很幸福,所有人。
    ——顾骄想要的钱和名利,齐恒会给他。只要顾骄如他所愿,顺从、听话,绝对地被他掌控。
    各取所需的交易,不是最完美无缺吗?
    他那么爱他。
    顾骄太合他意了。他的胸腔缺失了一根肋骨,冷风吹得骨缝钻心疼痛。遇到顾骄齐恒才知道,他缺的肋骨就是他。
    只有拥住顾骄,齐恒才能觉得不再空落。
    齐恒目光落到周遭,桌上、沙发上、地上……被撕碎的照片。顾骄只剩一半的面容,在别人怀里,笑得依旧刺眼。酒精放大了内心的种种阴暗,他又一次重复:“过来。”
    穆子绥闻着满屋子的酒精味,有种极为不妙的预感。他以堪堪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去。”
    “我不去。”顾骄动了动唇。
    齐恒存心不让他良心好过,用走极端的方式威胁他。
    顾骄不得不来。
    现在齐恒还活得好好的,警车就在后面,他为什么要去迁就这样一个人。
    齐恒抓起一把散落的照片碎屑,走到他们面前,单对顾骄说:“你不听话,我要惩罚你。”
    他做了个要扬照片的动作,这和过去对着顾骄用钱扇他耳光很像。
    边缘刮在脸上,会很疼。
    但顾骄从不对齐恒低头,就算知道疼也不打算闪躲。
    齐恒被顾骄这种沉默难驯的眼神盯着,失望透顶松开手,照片碎屑纷纷扬扬落下:“最后的机会,不然我会把你背叛我的证据,统统都放出去。我和你有很多照片,你都忘了吗……”
    “你,试试看。”穆子绥很少有这么愤怒的时候。齐恒话说了一半,他就揪住齐恒的衣领,第一拳上去,理智的那根弦几乎完全剥落。唯有反复提醒自己,顾骄在旁边,顾骄在……
    铁锈味充斥着口腔,齐恒被狠狠甩出,连着后退了几步,摔坐到地上。
    打火机从衣袋摔出,将将落到面前。
    黄铜质地的打火机外壳是银黑色,在羊毛毯上泛出金属色泽。
    穆子绥对齐家的风声略有耳闻。
    二十年前齐家掌舵人死于飞机失事,没等办葬礼小叔子和寡嫂就遮遮掩掩再续旧情。
    事情败露在老爷子六十大寿,偷情的男女衣不蔽体被齐恒打开了房间门。齐母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亲口承认自己罹患精神疾病,趁人不备跳了楼。无独有偶,小叔子离开筵席后丧生于一场惨烈的车祸。迷信些的阔太太都在背后议论,这是齐恒死掉父亲的复仇。
    旁支不乏借着齐恒母亲遗传性的精神病要把他送去治疗,从而杜绝他继承齐氏股份的可能性,均被齐老爷子压下不提。从始至终,他都是齐家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至于齐恒在这当中做了什么,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就无从得知了。
    警笛的穿透力很大,纵使被保安拦在大门外,在这个房间依然能听到。
    “谁许你报警了?”齐恒阴鸷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往复。
    在这之前,一起死吧。
    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到处浇了酒精,一点引子,都能够引发再壮烈不过的火海风景。
    瑰丽、鲜艳,最后归于虚无……这样的死和顾骄本人多么合衬啊。
    齐恒眼里流动着疯狂欣然的光,“咔嚓”一声按下了打火机。
    穆子绥本就在提防,见状一脚踢在齐恒手腕上。打火机没能点起来,摔在地毯上。两个人打了起来,齐恒练过搏击,但在穆子绥面前,完全是一边倒的局势。
    没等他再有动作,又对着腹部来了一下。
    尽管喝多了酒,让齐恒痛觉变得迟缓,但他整个人都因腹部这一下疼到蜷缩起来。
    似乎外面来了人,灯全都亮起,晃得他眼花。一片吵杂,各种人声交杂,“齐先生”、“警察”、“冷静”。他完全听不进去,他只能看到,顾骄脸上明显松了口气,要哭不哭地检查着穆子绥的伤口。
    恍惚间齐恒觉得,顾骄脚腕上的锁链断得彻底,他再也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