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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动声色地离陆菀更近了些,眼见被窗格透射出四四方方的光斑,正正地落在了陆菀的发上,心念一动,就伸手轻抚了上去。
指间发丝微凉柔顺,他的动作如同方才见她安抚十六发顶那般轻柔。
鼻端似乎又萦绕上了他熟悉的清甜气息。
从前他以为是她所用的合香所致。
这两日同床共枕,才知是她本就有的,便如她这个人一般,深深烙在自己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谢瑜酝酿着接下来的话,一时没有开口。
他这般抚着陆菀的发,倒叫她忽而想到了洛京地动那日,他也曾如此抚上过自己的发。
彼时夜深天黑,洛京被地动波及,长街的道上落满了碎裂屋瓦杂物,险阻且长,他却是一人一骑,深夜来访陆府。
中途还曾摔了下来,磕伤了膝盖和手心。
如此艰难,也只不过是想确认她的安危。
她掐了下手心,形状姣好的眸子里氤氲起了几分水汽,便更不敢看他,也不想被他发现。
可谢瑜是何许人也,自然是第一时间便察觉了的。
青年郎君怔了怔,倒不曾想过,她会因着自己方才的小小玩笑如此难过。
亦或是,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竟是能伤她至此。
他斟酌着语气,“阿菀,我从不曾说过自己是君子,行事也不尽是光明磊落。”
第一句出了口,后面便容易了许多。
谢瑜低垂着眼帘,慢慢道:“我行起事来,手段从不拘于好坏卑劣。常人眼中只见了我这副温润皮相,多是将我当做谦谦君子,我亦是不吝于借这皮相,蒙骗世人,只为行事便宜。”
他又抬眼看她,“但是阿菀,我并不是心慈手软之人,甚至可以说,我从不是心地仁善,拘于情理之人。”
陆菀看着他,眨了眨眼,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些。
常人鲜少承认自己手段卑劣,心地不善,便是被揭穿了,往往也会羞窘惭愧,亦或是恼羞成怒。
便是她自己也自认并非善类,却也甚少能如此坦然地说与他人。
而此时的谢瑜却好像是在说些寻常闲事一般,声音温和,面色亦是平静。
“我不在乎他人评说指摘,心中生了念,便会百般筹谋,将之实现。”
陆菀怔怔地望着被光线照出的浮尘。
“你说这些,是想说你非良善之人,也并不认为旧日里算计我的那些有错,都是出自你本心,你想如此而已?”
谢瑜弯了弯唇,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莫名笑意,温润清隽的眉眼间仿佛笼罩着连绵春山的雾气。
名满洛京的谢家玉郎,温润如玉,清冷疏离,一身好气度常叫人看得挪不开眼。
可那连绵春山里,却是从不乏危险重重,孤身入山者,往往有去无回。
“那些旧事我不否认,若是重来一遭,许是还会瞒着你如此行事。”
“科举一案,陆萧本就难以摘出,我不过是顺势而为;陆家分家一事,我并未料到你阿娘身怀有孕,但将你们一家自陆家分出,我想你也是愿意的。”
“其余种种,若是你不喜我这般,日后于你一事上,我都会多加考量。”
他说得是如此动听,陆菀却一个字都不想听。
她咬了咬唇,“这便是你心悦我的方式么?”
视线落在了熟悉的面容上,她却突然觉得仿佛有些不认识谢瑜了。
原本以为他不过是不懂得如何待人,欢喜上自己,便将自己当作喜好的物件一般。
如今看来,他不止不懂,还甚是自负。
三言两语,便将自己厌恶他瞒着自己算计自己之事,都归结于他素来行事不择手段上。
她缓声吐字道:“我并非要让你做个行事磊落之人。但若是这些事如你所说,都是为着我好,你缘何事先事后都不肯告知我?”
谢瑜掀了掀唇,却没有出声。
自然是不全为着她好,还有许多为着自己的私心,譬如将周延的行径泄露给了信王府之人,意图除去这碍眼的情敌。
过了良久,他才垂眸苦笑。
“我有私心。”
谢瑜的声音低低的,他对心悦的女郎承认道:“阿菀,因为我有私心。”
“其他人如何,我从不在意,他们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我只想要一个你罢了。”
他忽然伸手,将陆菀紧紧地纳入了怀中,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掐住了她的娇软细腰,不让她有机会脱离。
自己则是埋首与她乌鸦鸦的发间,呼吸间满是他所熟悉的清甜香气。
与他骤然强硬的行径不同,他此时的声音低而温和,似有似无。
“我不是圣人,阿菀。”
“我承认,我行事卑劣,自负且阴狠,更会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天下安危。”
陆菀眼睫颤了颤,她被迫将无处着力的手搭在了谢瑜的肩上,听着他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