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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并不完整,有一行脚印。
从温泠所在的大门,一路延绵到操场里,有人比她还早,先于她享用了这片广袤的白雪。
手机响了,是夏二东发来消息:
【警察那边露出消息了,是程宏才扔的燃|烧|瓶,他是阿航的外公。那天夜里跟程业男发生口角,他用别人送去的烟酒自制的燃|烧|瓶,往程业男家里扔了七八个。】
温泠看了一眼,并不回复。
显然夏二东还不知道,这个送烟酒的并不是“别人”,正是程应航。
即便不是程应航制作的、不是他扔的燃|烧|瓶,他也绝对是故意的。
他知道程宏才会做,他知道程宏才跟程业男互相憎恨,他故意提供了材料,他故意提到了“燃|烧|瓶”作为提醒。
若比作程宏才杀了人,就是程应航递的刀。
那一句“现在你终于知道了,我是什么样的人”在脑海里回响,温泠闭了闭眼。
她就知道,春飞姨的死,他没那么容易放下,可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
万一程宏才撒谎反咬,说是程应航指使的呢?值得这样冒险吗?
更叫她难以接受的是,程应航恨程宏才,可是他连自己憎恨的人都能冷漠利用……这样的程应航,陌生,可怕。
夏二东仍在发送信息:【春飞姨对阿航来说,意义不同,你能理解吗?】
温泠心里默回一句,她不想理解。
不能这样做就是不能。
程业男固然可恨,怎么惩处都不为过;可陶春飞撇下桃桃,她有没有想过桃桃以后怎么办?她尽到了家长的责任了吗?
程应航跟陶春飞感情深厚、将她视为母亲,她可以理解,可有仇有怨都要动手的话,要警察干什么?要法律干什么?
夏二东:【春飞姨也是当年的受害者,跟他母亲母亲是同班同学。她瞒了十九年,没能瞒住,被程业男抖落出来了。】
温泠忍不住在窗口里输入:是受害者就去报警啊,就去……
等等,指尖在屏幕上顿住,温泠凝眉,什么受害者?什么“跟他母亲一样”?瞒什么?
这是说……当年侵害程锦绣的人也侵害了陶春飞?
眼前浮现那天陶春飞家院子内外,那密密麻麻的围观人群,那遮遮掩掩却藏不住的兴奋神色,一双双眼睛发出硕鼠般猥亵的光芒。
扒光别人内心深处的隐痛,使之溃烂于人前的食腐者们,原来是在议论这件事吗?
陶春飞不是因为挨打一时冲动喝了农药,她这是……被他们逼死的。
她不是没考虑到桃桃,她是没办法面对桃桃要因为她而被人指指点点……就像程应航小时候那样?
温泠按住额头,有些抗拒这样的猜测,她想清空脑子。
好不容易找到一点措辞,她试图抓住点什么错漏:【当时她们就没有想过寻求外界的帮助?那个禽兽被抓住了吗?】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如果那个人伏法了,陶春飞的事肯定不会现在才爆出来。
夏二东:【是她们的老师,受害者可能不止她们两个,事发时,那个老师早就离开了村里的学堂了。】
所以程宏才才会拉着程应航去学堂索赔,因为根本找不到凶手。
温泠总算大致明白了事情前后。
可以想见,在闭塞的农村里,惊惶懵懂的受害者,出于羞耻而隐瞒,之后即便报案,也会被逼问为什么不早点报。
同时,立案取证之困难,也足以叫羞耻懵懂的女孩却步。
目不识丁的程宏才除了想到命令受害的女儿生下孩子铁证如山地索赔,再没有其他举措了。
温泠:【媒体呢?】
这问题刚一问出来,温泠就不期待答案了。
她不该要求那个时代的农村女孩有曝光意识。社会舆论环境对受害者而言,只会雪上加霜。
夏二东没有直接回答,绕了一个圈子,好半会儿,才回复过来:
【曾经我去找工作,被骗了九千多的预缴食宿费,钱要不回来,警察不管劳务纠纷。找当地媒体曝光,至少让别人不要再被骗了。接线员说:‘哦,那肯定是被骗了,我这里记录一下,如果有需要的话,再联系你采访。’挂下电话后,再也没联系。】
温泠沉默,明白了他的意思。
即便报给媒体,媒体也要考虑这个新闻是不是足够“新颖”。
猥·亵、性·侵案,已经屡见不鲜,除非受害者年龄特别小、卷入者是名人,才有可挖掘的新闻价值。
其他普通的被害者,一方面不想被曝光,另一方面即便赔上自己的隐私去曝光,也未必能得到关注。
如果搁现在,网络上甚至有各种受害者有罪论,想借助舆论讨回公道,却注定被舆论反噬。
结果就是,侵害者仍然逍遥自在,受害者百般奔波,疲于举证,苦于有色眼光和窃窃私语,也未必能获得法律恩赐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