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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管之前他们都是怎么八卦,刚才蒋昊那番话等于将他的秘密抖搂了干净,两件破事儿加起来足够判他个扫地出门。可他不想被扫地,如果非要走,那就主动收拾利索,保留最后一点尊严。任舟什么都可以不要,但面子不想丢得那么彻底。
    贝达宁眼看他把衣服一件件填进背包,立刻懂了微姐那句“劝住”是什么意思,走过去拉住背包带问他:“任舟,你干嘛?”
    任舟不看他,闷头装得飞快。“打架了,斗殴了,我开除我自己呗。”
    “谁说要开除了?老板没发话,你自己做什么主?”
    “老板亲戚都被我揍了,还用发什么话,自己心里有数得了呗。”
    “蒋昊就那样,你也不是第一个跟他起冲突的店员了,露露之前有个男收银,也是跟他差点打起来,猛哥和微姐也没说开除还是怎么着。后来他呆了一段时间,跟同乡回了老家才离职的。蒋昊这个德行谁不知道,猛哥他俩也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怎么可能为这个就开除你。他们平时对咱们多好,又不是作假的。”
    任舟略微停了停忙活的手,低头看向微姐给他新添的那床厚毛毯。北方的秋会被几场寒流收束得猝不及防,传说中的暖气没到位的时候,天边的晴朗仿佛是假的,屋里屋外温度都令人缩脚。微姐担心他一个南方小孩儿不适应,特意给他加厚了床品。猛哥干脆买了床电热毯给他,烘得被窝暖洋洋,一夜醒来,睡得脸蛋儿发粉。
    好是真的好,但越是这样,他心里越过意不去。太少被好生对待的人,接过哪怕一点善意,都恨不得加上十倍归还。而他还没来得及回报什么,就捅了娄子,更不能再让他们夹在中间难做了。
    贝达宁脸上有难得的急切,他扶上他的肩头,恳切地说:“贝,你们都特别好,云生也特别好。但我不想猛哥被亲戚质问的时候还要找理由维护我,也不想长年累月地面对一个随时能炸出我脾气的货。你别看我平时二了吧唧,但我其实特别渴望做一个平和的人,一个不给对我好的人添麻烦的人。”
    “那就更不应该这时候走。”猛哥进来回手带上了门。“舟儿,你拍屁股就走,我上哪临时招人去?指望我跟他俩替班啊,还是你微姐?”
    任舟把背包拖到一边,猛哥坐上床沿,抬了个下颌示意他。他为难地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拗不过,坐到了猛哥对面。
    “我刚才的态度给的够明确了吧?不够我就再说一遍。蒋昊那小子嘴就是欠,说话难听,冒犯你了。但你这手动得也不轻,也算给他个教训。两厢扯平,我谁也不想追究。按你微姐说的,是你们小孩儿之间的事儿,你在气头上都知道要去店外解决,那我也多余插手。这种事儿像达宁说的,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我真没什么心理负担,蒋昊他老子来问我也不怕,谁还不知道他那狗样儿了啊,但我确实也没法开了他。”
    任舟立刻抬头,“猛哥,我没想让你…”
    猛哥伸手打断了他的辩解:“我知道,你也没指望我处理他。但,舟儿,这几个月咱们兄弟我自认为处得不错,说到工作层面我对你也绝对认可。哥还是希望你能继续在云生做下去。当然,你有你的脾性和想法,也可以说‘猛哥,我觉着他踩我底线了,我忍不了’,然后炒了我,那我也能理解。可是真的不至于,为他不值当。”
    话说到这个份上,任舟就算有一百个委屈,也没法一走了之了,更何况他压根也没觉得委屈,动手打人的是他,被挽留和安慰的还是他,再不识抬举,都知道这台阶得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无声地呼出,眼里的戾气褪得干净。“哥,这工作你要是觉得我还胜任,那我就还干着。今天冲动了,给你添的麻烦,对不起。”他弓下腰,猛哥和贝达宁对视一眼,也舒了口气。
    可他们谁也没想到,任舟还是跑了。
    任舟是午饭时候逃的,趁着去前台换邱菲的班儿,拖着几乎拉不上拉链的背包,悄悄出走。
    工作可以继续,反正一人一班,平时设备维护也都是他和贝达宁一起做,几乎跟蒋昊搭不上。但这宿舍,他是万不能住了,一晚也不行。否则再控制不住干一架,他和蒋昊没准都得住院,一个精神科,一个外科。
    他只知道要走,却不知道应该去哪。云生路整条巷子几乎没有普通住宅,居民楼里入驻的全是商家,想就近租个房子比登天都难。他站在冷冽的晴风里四下眺望,最终把目光定格在云生路后身林立的高层上。
    那个小区绝不是他租房的目标,因为看地段也知道肯定价格不菲。他只是忽然想起司君遥带他去过,那是司君遥的家,那有睡起来非常舒服的沙发,也有一床厚软的毛毯。算了,对自己坦诚点,他根本不是想沙发和毛毯,他就是在想司君遥。
    不知道为什么,他习惯于在所有人面前树立独当一面的形象,唯独会对司君遥暴露脆弱。就像他常穿的那条长裤,全黑无logo,侧面还缀了半条银链,看起来相当滑板酷哥,可翻开那四五个口袋,摸出来的都是糖果和药丸。
    他不给别人翻,却总是非常渴望司君遥来翻。给他看自己的幼稚和落魄不会羞耻,甚至万分期待他把沉静的目光填上满满的关切,叹息一般低低地叫他:“阿舟…”任舟活了十九年,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于是把“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信条往脑后一抛,掏出手机给司君遥打了个电话。
    司君遥从工作午餐现场俯冲回家,满地落叶扬起一卷风涡。
    刚分开没一会儿,任舟不知道怎么就陷入了需要电话求救的境地,话筒喷着风声支支吾吾说得又不清楚,司君遥只能甩了一句“阿舟等我”,火速赶回。
    单元门口的柿子树上还零星挂着几颗橘色的果,瘦高的男孩立在树下,巨大的背包像他寄居的贝壳,衬得他更加单薄,单薄得似乎随时会被卷进风里。司君遥的指尖忽地疼了一下。
    走得近了,他突然发现,任舟手里还捧了一只玻璃碗,浮雕着夸张的花开富贵,内里却空荡荡,活像什么流浪少年,沿路怀钵化缘,却一无所获,正仰头期待哪颗柿子施舍他一餐。
    司君遥最后几步路走得急匆匆,一步跨上台阶,任舟翘起的一角发丝被他捎来的风吹伏,转过身,冻红的鼻头和耳朵软趴趴,张开嘴声音也发绵:“责四子能呲不?”
    第26章 “你要不要住我家?”
    立式空调呼呼送着暖风,发热垫烫得脚底酥麻,任舟裹个懒人毯,埋了手掌,只伸出几根指头,捏着颗脆柿子啃得咔吱咔吱响。
    司君遥端了杯热水放在茶几,坐到了沙发单人位上。
    任舟鼓着腮帮子在他注视的目光里逐渐心虚,虽然舍不得,还是撂下了吃了一半的脆柿,双手搭上膝盖,一派乖巧。
    按照计划,见到司君遥的第一面他应该露出凄凄惨惨戚戚的小表情,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