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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爸和我曾经生活的地方,我就真的可以过得很好,这很像鸵鸟,但要是能一直当一个快乐的鸵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遗憾的是,鸵鸟不可能一辈子都把头埋起来,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见他爸妈。
    晏阳的毕业演出,他爸妈特意从国内赶来。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瞬间掰断了手里的笔。
    当时晏阳在学校,我在公司,他说:“哥,爸说他们已经在机场了,十几个小时就到。”
    这几年,我从来都没说过什么,但晏阳一直阻止他们过来。
    我不想见他们的原因和晏阳不想见的原因其实并不相同,晏阳只是担心他们发现我们的关系。
    他知道他爸妈要来,其实很矛盾,晏阳想他们,我清楚。
    “别担心。”我坐在那里,深呼吸,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冷静,“交给我处理。”
    挂断了晏阳的电话之后,我坐在办公室用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平复心情,一想到又要面对他们,我真的没办法保持平常心。
    对他们的抗拒就像对我出身的抗拒,像对我自己的抗拒。
    但最后我还是起身,决定为了晏阳把这件事处理妥当。
    他从学校回家的时候我已经收拾好家里所有的东西,两个房间,看起来是我们兄弟俩一人住一个屋,所有的衣服、用品也都区分开,一切都尽可能不露破绽。
    晏阳说:“哥,那戒指纹身……”
    他抬起左手给他看。
    我特意买了一枚粗一些的戒指戴上,刚好遮住了纹身。
    “他们要是问你手指上的纹身,你就说纹着玩的。”
    晏阳抱着我道谢,说辛苦了。
    他没理由跟我说谢谢的。
    我抱着他,亲了亲他的额头:“还有一件事。”
    我说:“我这几天要出差,你的毕业演出我可能没办法去了。”
    38
    我跟晏阳一样期待他的毕业演出,以为我们都知道,这对于他来说非常重要,一生只有一次。
    我知道晏阳希望看到什么,他希望他最亲的家人们和我都坐在台下看着他完成这一次精彩绝伦的演出,他希望我们见证他最重要的时刻。
    我甚至已经能想象到,那天的晏阳在台上是何等的耀眼,让我移不开视线。
    但我依旧是懦夫,依旧没法心平气和地面对晏阳他爸妈。
    晏阳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出差?这么突然?”
    他手还抱着我的腰,眉头已经紧紧皱在了一起。
    我知道他不开心,但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
    我躲得远远的,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晏阳生气了,跟我闹了脾气,但只持续了几个小时,到晚上我做好饭叫他的时候,他已经接受了。
    他趴在卧室的床上,脸埋在枕头里。
    我过去,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跟他道歉。
    我是真心实意觉得抱歉,因为我知道这场演出对他意味着什么。
    说到底,我还是自私的,为了自己,再一次不顾他的感受,牺牲了他的幸福时刻。
    晏阳问我:“哥,真的不能改了吗?”
    “我必须得亲自过去,”我说,“这个项目对我很重要。”
    晏阳沉默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拉着我的手从床上起来,朝着餐厅走去:“走吧,吃饭。”
    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心里难受,只能从后面抱住他,吻他。
    可是我的吻毫无意义,并不能让他更开心一点。
    我胆小懦弱,自私冷漠。
    我让晏阳开我的车去接他爸妈,而我跟公司请了假,躲在酒店里,抽烟喝酒,准备躲过未来的一个星期。
    晏阳的演出在星期三下午,五点,他们学校的礼堂。
    那地方我去过不止一次,熟门熟路。
    他爸妈来了之后,我一直没露面,跟晏阳通话的时候他说他妈想跟我说话,我答应了。
    晏阳他妈让我注意身体,别太辛苦,工作再忙再累也得好好休息。
    这么多年了,她给我的关心都远超过那个男人,很多时候我甚至真的有一种自己在被她当做亲生儿子对待的错觉。
    她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说难得来一趟,希望至少见个面。
    如果她一个人来,我大概真的会说可以,但没有这个如果。
    我终于承认,不管我已经多努力,不管我已经到了什么年龄,依旧会因为那么点破事和那么几个人瞬间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我就是废物。
    心结就在那里,我始终没能摆脱。
    我扯了一堆借口,把我所谓的“出差结束”的日子定在了他们回国后的第二天。
    她很遗憾,还说:“你爸也很想你。”
    这句话让我极其不适,匆匆挂断了电话。
    一个人在酒店的几天非常煎熬,烟瘾格外大,从早抽到晚。
    也不想打理自己,起床后简单冲澡,然后坐在电脑前处理工作,一天下来有时候一顿饭都不想吃。
    星期三,我焦虑到什么都没法做,不停地抽烟喝酒,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阳光头痛欲裂。
    我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下手机,可是晏阳没有发来消息,他的所有社交平台也没有更新过。
    我还是放不下,惦记着。
    不能去看晏阳的毕业演出对于我、对于他都是遗憾,像是完美的拼图偏偏少了正中间的一块。
    最后我还是出了门。
    下午四点半,我打车去往晏阳的学校,到了之后一路狂奔,朝着礼堂的方向跑去。
    我到礼堂的时候特意躲着其他人,也没告诉晏阳,我并不是喜欢制造惊喜的人,自私如我,也只是想让自己不那么遗憾。
    晏阳的爸妈坐在前面,后边都是些学生,而我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静静地等着我的晏阳上台。
    他不知道我在这里,藏在人群中,不知道我这双眼睛其实在注视着他,心也在为他跳。
    我刻意不去看家属席位,就是怕自己突然看见不想看的人。
    我只望着台上,看着晏阳自信地走上去,坐在了黑色的三角钢琴前。
    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我第一次看见他,他穿得像个漂亮的小王子,而我灰头土脸,一身旧校服。
    如今,他仍然是光鲜亮丽的王子,我胡子拉碴地掩在黑暗中,远远地望着他。
    我拍下了他弹钢琴的样子,在他谢幕时悄悄离席。
    今天本应该是我上台给他献花,不是制式的无聊花束,而是象征炙热爱情的红玫瑰。
    但是我没能做到。
    出去后,我订了玫瑰花送到家里,收件人的名字写的是晏阳,订花人是——yanyang。
    他一定知道这是我送的,但一定不知道我为什么署名是yanyang。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我记得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