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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阴天下雨就不舒服?你家有护膝吗?怎么不戴上呢?”季鸣则四处张望,似乎想找出来什么护具。
    “你可真是越老越啰嗦,哪有这么娇气,要不是你刚刚没轻没重,我也没事。”
    “我的错。”季鸣则举手投降,“您小人家就坐着,我伺候您吃饭还不行吗?”
    孟时雨点点头,往靠垫上一倒,半点也不客气,“那我要在床上吃。”
    吃完早餐,孟时雨脸色仍没见好,不时用手揉膝盖,后来干脆扯了被子又要钻进去,季鸣则就隔着被子戳他屁股:“你不上学吗?”孟时雨被他烦得不行,一赌气跳下地,终于和大床做了诀别。他脱了那件白衬衫还给季鸣则,又胡乱捡了件卫衣穿上,“博士没有课,只要肯坚持不赚钱,早晨就能不出门——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羊毛袜,上面有只猫猫头来着?”
    他们正闲闲说话,门铃忽然响了,孟时雨一愣,赶紧去看猫眼。季鸣则见他迅速拉开了门,让那个叫Bolya的黑人进到了屋里。
    Bolya吻了孟时雨,然后才和季鸣则不咸不淡用英语打了招呼。
    季鸣则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兔子洞,来到了一个不讲逻辑的世界,他想,为什么他能站在那里,平平常常地和自己说早晨好呢?他又为什么会亲孟时雨?这应该只是什么特殊的非洲部落礼仪吧,听说俄罗斯男人也是这样,一定是的。
    孟时雨用英语给他们互相介绍,只说季鸣则是他同乡的老友。他们握了手,两人都觉得对方用的力气过于大了一些。
    Bolya来找孟时雨一起出门办事,孟时雨叫他等5分钟,然后开始手忙脚乱收拾书包。“哦对了,”孟时雨一拍脑袋,“那个车,Bolya烧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您的,都是误会,你就别耷拉个脸了吧。”
    “你很护着他啊?那个黑人,”季鸣则忽然明白了,“别告诉我你们上过床了!”
    孟时雨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嗯,就炮友呗。”
    季鸣则看向Bolya,这是个肌肉发达的年轻人,皮肤闪着高档漆器的光泽,他没有编脏辫,任由一头小卷发蓬松自然地堆在脑袋上——这是孟时雨的最爱,季鸣则知道,孟时雨曾在他耳边念叨了小半个月,求他烫个爆炸头。他想,但这也没什么,他比我矮,穿着毫无品味可言的西瓜红羽绒服,他还这么黑。
    小季总不想承认他在嫉妒,白人当然永远不会嫉妒黑人,有钱人更不会。他虽然还不够白,但众所周知,钱具有一定的漂白能力,何况他是一个中国的房地产商,他有的是钱。
    “只是炮友啊,”季鸣则想起过去孟时雨给他写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张白纸上把恋爱期间不许和别人上床写了三遍,“我就说,你怎么会看上这种人呢……”他意味深长地拖着声调。
    孟时雨翻了个白眼,“真是受不了你,ego这样大,你比Bolya更好吗?”
    “我怎么不比他好!”季鸣则不可置信地说。
    “反正对我而言,炮友,前任。”孟时雨摊了摊手,“从现在时来说,好像是我和他关系更近吧?”
    说着,他拉开窗户,雨的气味和城市的声音一起涌进来,瞬间充盈了小小的居室,周一的十点钟占领了巴黎的阁楼,她催促着,朋友们,该出门挣面包了,爱情属于夜晚,生活在白天。
    “什么,我不明白,前任?”
    “有什么不明白的?”孟时雨冷笑了一声。
    “我以为我们……我不要和他比!我……那我也得是炮友。”
    孟时雨回头讶异地看了一眼,“这也争?你十八岁吗?”
    “怎么不争,我们那么长时间的感情,难道不算什么吗?”
    孟时雨撇撇嘴,想说什么,到底只是叹了口气。他从衣柜里拎了件双排扣大衣,套进去一只袖子,原地跳着试图找到另一只,Bolya便走过来很自然地帮他把胳膊塞了进去,顺手还给他围上了红方格子围巾。孟时雨蹬上短靴,书包斜背在一边,吹了个口哨,“走啦!”就像他过去读大学时,一百次一千次站在门口,背著书包和季鸣则说的那样。
    季鸣则跟他们下了楼,眼看两个人并肩走着说说笑笑,临到拐角,孟时雨回头倒着走了两步,Ciao
    ciao,他像花心男一样扔过去个飞吻,季鸣则和他挥手,转身就气得踹垃圾桶。玻璃制品回收桶哗啦啦响,空酒瓶子撞来撞去,将碎未碎,是他那颗心。
    上午的玛黑区半梦半醒,他愤愤地走过还没开始营业的画廊和手工精品店,走过正大堂皇卖按摩棒和变装面具的小铺子,他走过彩虹色的人行横道和窗口探出来的招摇的彩虹旗,里沃利大街突然灿烂地出现在他眼前,银行的玻璃窗已经修好了,喇叭声响成一片,和北京一样,没有一个司机并道时打了转向灯,季鸣则终于松了口气,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冬天难得的阳光给了他信心。他不信自己赢不过一个黑人。
    中午季鸣则和于樵一起吃了饭,他心里告诉自己,你连几个亿的项目都能拍板,现在也不过是决断一份情意,不要和于樵再不清不楚,否则小朋友更不会回心转意。而于樵,明慧的于樵,用那样了然于心的目光看着季鸣则,似笑非笑地,忽然说自己要回国了,这段时间谢谢照顾。
    “我今天下午要去买点伴手礼,要不要一起?”
    季鸣则犹豫着没有应声。
    “不方便?也没关系啦,说起来你是不是有了什么艳遇?这两天自己待着待着都能乐起来,你要有事就别管我,趁热打铁比较重要吧。”于樵温温柔柔地说着,他的声音像暖流一样,熨帖到人心里。
    “说来话长,”季鸣则把烟掐灭,“走,我陪你,要买就买点好的呗。”
    他们于是去到皇家桥那边看古董店,比起圣图安市场丰富到凌乱,瑞士村平易到低廉,七区的古董店永远严肃,永远高尚,靠着它们正对法兰西岛的光鲜的门面,宰了一批又一批外国来的富人。走进店铺,永远是实木的地板,热情的店员,每一件货品都整整洁洁的摆在淡雅的雪松味中,墙上挂着十八十九世纪的风景画和肖像,几百岁的老眼睛盯着游客来来去去,每一个立柱上的大理石裸女都柔情媚意地说,买我,买我。
    于樵就是在这样一家古董店里找到了一套塞弗尔的帝王蓝,正好店员是个中国女生,名片上印著名字,叫张希逸,于樵和她攀谈,问她还有没有别的,又回头和季鸣则讲:“季鸣则,你要不要也买一套带回去给伯母?这家的瓷器都有来历。”
    方才还懒洋洋的女生忽然抬起头,于樵抿着嘴笑,他这两年见多了,有的是人只听到这个名字就殷勤起来。
    没想到张希逸上下嘴皮